晚饭过后,林漓的手机响了。
“这么快?”
他接通电话,再递给外公,是先前的俞爷爷。
“大宝啊,老胡过几天想约下你,我把你手机号码那张纸给他了,他会联系你的。”
“哪个老胡?”
“高考完那晚上不是喝醉了发酒疯吗?那老胡,胡明鑫!”
外公面露难色。
“对,你帮我问过你家女儿没?”
“哦,唉,还没问。我闺女这段时间都在外地忙,所以——”
“行,那就这样!”
“欸你明天去吗?”
“我还有事,我不去。”
对方先挂机。外公把手机还给林漓。
“胡明鑫吗?”
“你是不是把我整个班的人名都记下来了?”
“年轻人必须讲效率。不过您这么不舒服的表情是为什么?”
“这位爷爷有些难搞。你吃完收收,我去阳台躺会,今天好热!”外公边走边说,端着茶杯往阳台走去。
林漓洗好碗,抹饭桌,迭椅子,打开冰箱拿了罐冰可乐,把手机放在客厅,也走到阳台外,没亮灯。
一片黑暗里,外公在拐角处的躺椅上,好像睡着了。
于是,林漓蹑手蹑脚,倚在青藤下栅栏处。四下很静。小区也没有孩子玩闹的声音。周围楼层没几户是家里着灯的。抬头看,大楼间距够宽,夜空被廓出一条长带,深蓝色渐渐渗出紫黑色,嵌上几些亮点。他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他甚至还以为自己耳鸣,或聋了,因为没有一点声响。
好不真实。
夜更深了些,星星变多、变亮。看久了,它们仿佛会动,在闪,在烧。渐渐地,好像整一片星星都聚起来、烧起来了,成一团团火光。林漓的肩旁被拍了几下。
“你小子扮梵高呐?”
林漓抹下额头,手背满是汗。“太热了”
外公靠在栅栏上,抬手挠了挠脖子上的红斑。闷热的天气,汗出来了渗进伤口,怎么能好。
“去看看医生吧。”
“会自己好啦。偶尔有点痒,还能忍。”
外公抬头,望着星星。
“你外婆给我发过一首诗。”
林漓歪着头,抿着嘴笑。肯定特肉麻。
外公背出来:
Doubt thou the stars are fire;
Doubt that the sun doth move;
Doubt truth to be a liar;
But never doubt I love.
没听懂。林漓问别的:“那卧室里的诗是外婆的吗?”
“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那个相框的。我看着不错,搁在房里,没扔。”
周围有户人家的灯一下着了,过一会儿就传来轻快的音乐。外公听了会儿,笑着说:“这么有情调。”
“怕是一个人住。”
这户的灯却一下关了。四周恢复黑暗。
“外婆什么时候去世的?”
“你差不多——四岁、五岁。”
那么些年,外公一直一个人。
“您和外婆感情真好。她还给您送诗?您给她回复什么?”
“说我也喜欢她呀。哈哈。”
“腻歪!”
“你外婆逼自己看英文书,表白了,多可爱!”
“您不许外婆先看的中文,对着找英文翻译,再给您发么?”
“那也行啊。”
“您和外婆是同一个大学?”
“嗯,只是经常跑图书馆学习的时候遇见她。尤其考试的时候,大学图书馆挤满了复习的学生。没有位置的时候,你外婆一个人坐在地板上看书,我过去的时候看她这样,也学她。期末考十几天的时间,我们俩坐在地板上看书,越坐越近,抬头可就认识了。”
“外婆总一个人泡馆?没有朋友或者舍友之类的在旁边吗?”
“大学自由很多,大家都有自己的时间安排。而且,那时就听你外婆说,宿舍其他都是学霸,关系和她虽都不错,只是让她感到学业压力挺大的。所以一般都不在宿舍学习,常常一个人去图书馆。一个人多好,我有机会了……”
身旁的外公有种大灰狼套牢小红帽的感觉。
“她后来和我说,读书那会儿挺自卑的。”
“因为身边都是学霸吧?这换我早哭死了。”
“你成绩不还好吗?”
“那要使劲地学,才能勉强地排上学霸附近的名次。”
“不说了嘛?名次没那么重要,关键把知识学进脑子。”
“可也会烦啊!有人不怎么学,成绩照样比你好吧。还怎么都赶不上,有时候会想,是我太笨吗?”
“你想过没?还有些同学认真学也考不好?而你学了就能进步,还好意思泄气?”
“这情况不同,角度不一样。”
“是不一样。但那些认真学也考不好的同学,说不定比你更辛苦、更难受。你外婆当时有段时间就是这样。舍友回来玩的玩,只需要看看书,复习很短的时间,作业和考试都是高分,自己呢,学了又学,该做得一样没少,依然成效不大。得亏是大学,这种时候要换到高中,人不得焦虑死。”
“我又不是觉得外婆……呵,您还说别人?您自己呢?”林漓的手指得意地划来划去,又问:“物理13分那事?”
外公并不准备搭理他,继续讲:“大部分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吧!很悲观,也很被动,生活太多地方不是努力能达到目标的,不好把自己逼得太紧。”
“这里听着有故事——”
“不过这么个道理,其实我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曾经看不懂比较类的数学题,成绩特别差,怎么学都不会做这种题。我爸请假一个下午,在家教我,狗比鸭多几只,鹅比鸡少几个。可惜不懂教,他只会冲我生气,嚷嚷,我还是学不懂。最后被我爸骂哭,我就往阳台外面跑。我们家的阳台很大,还有拐角,楼层不高但装着防盗网,向着西边。太阳下山,那时候黄色的光洒满一整个阳台。我爬上防盗网向外伸出的部分,把脚从间隙里伸出去,头靠着铁栏,晃着两条腿,朝落日猛哭,得劲装可怜。我妈妈下班回家看不到我,在阳台发现我以后,看见我的样子笑坏了,再把我抱回去,她自己教我,温柔多了,学几遍我找着路子。也挺奇怪,以后的数学课,我全都开窍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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