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九点半,我们才从 43°9 出来。海玲从沈阳归来,二十八年未曾谋面,彼此间的话语如千丝万缕,绵绵不绝。我把他们送到酒店,时间已然很晚,况且他们奔波了一整天,早已疲惫不堪,确实该早点休息,毕竟明日还有诸多安排。在酒店门口告别后,我和若非径直回了家。
若非睡眠一直不太好,经过这一番折腾,反倒愈发精神,坐在客厅里看起了电视。我刚洗漱完毕,此刻最迫切的就是能好好睡上一觉,毕竟明天还有一大堆事务亟待处理。我脱掉衣服钻进被窝,正刷着朋友圈。这时,若非轻轻走进房间,拉亮灯后坐在床边,看了我一眼说道:“你现在就得给二叔打电话,海玲不是说要先去二叔家看看吗?” 我猛地一拍脑门,多亏了若非及时提醒,要是明天早上才告知二叔,他肯定会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到时候必定对我大发雷霆。按常理来说,都这么晚了,实在不该给八十多岁的二叔打电话,扰人清梦,他夜里肯定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不敢再有丝毫拖延,二叔的脾气极为暴躁,还总以海家族长自居。但凡涉及家族大事,要是汇报不及时,他就会像严厉的领导那般,沉着脸将人劈头盖脸一顿批评。
自从海民的儿子鹏鹏考上大连理工大学后,二叔便变得傲慢自大,全然不把我和若非放在眼里。我和若非虽说都是大学生,可就读的仅仅是极为普通的一本院校,没什么竞争优势,根本无法与大连理工相媲美。如今鹏鹏考上的大学,更是将我和若非的母校远远甩在身后,二叔因此得意忘形,对我们愈发轻视。二叔原本是退伍老兵,从副镇长的岗位退休,他为人处世极为圆滑,在整个 N 城都颇具威望,无人敢轻易招惹。海民虽未从政,却经营着一家膨润土矿,这几年行业形势一片大好,用日进斗金来形容毫不夸张。我和他家的差距显而易见,我也实在懒得去比较,毕竟比来比去只会徒增烦恼,实在犯不上。然而,二叔却争强好胜,每年我和若非去他家拜年时,他总会当着左邻右舍的面翻旧账,讲他和我父亲的过往。“我这辈子,净给我哥擦屁股了。两个老人的后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哥太老实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做事畏畏缩缩。我比他强点,我不出头还能指望谁,我们可是都从一个娘肠子爬出来的亲哥兄弟。老话说亲兄弟也要常算账,我这么做,还不是看在大侄学习好,将来有出息的份上,跟我哥斤斤计较就没啥意思了。” 我听了这些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二叔这分明是在提醒我,他对我们有恩,我理应心怀感恩,逢年过节要去看望他。他翻旧账找前情,我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是若非不在身边,他爱怎么说都行,可偏偏当着若非的面,让我感到无比难堪。回到家后,我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把地跺一个大窟窿。若非却看得很开,“你呀,心就该放宽些。咱二叔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别往心里去。要是被他气死,老海家又要多一个寡妇,那些嫉妒你的人不得偷笑。”
三年前,我儿子冬冬被上海交通大学录取,我特意给二叔发微信,把录取通知书拍了发过去。二叔许久才回复,他打字不太方便,发了语音过来:“咱老海家祖坟算是埋对地方了,我大孙子冬冬可真了不起,**,我得乖乖那得多难考,那可是给咱家长脸了!我给你转 5000 块,给冬冬买笔记本电脑。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看到我达孙儿有出息,打心眼里高兴,高兴呀。” 我一心想给九泉之下的老父亲争口气,说什么都要把这 5000 块钱原封不动地退回去。若非见状,狠狠掐了我胳膊一下,怒目圆睁,那架势仿佛要把我生吞了,“你是不是糊涂了?二叔给冬冬钱是应该的,冬冬是老海家的后代。你要是把钱退回去,那不是打二叔的脸吗?何必呢?” 二叔爱面子,特意让海民出面,在旺火农家院把村里有头有脸的人都请了过来,为冬冬考入**摆下酒席。二叔举着酒杯,说是祝贺,实则给自己封了个族长,“我们老海家可谓人才辈出,上一辈我大哥家出了个大学生,就是冬冬他爸海旺。没想到下一辈,一下子出了两个重点大学生。我是咱老海家辈分最大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人,德高望重谈不上,但是我说话也占一定地方。我要毛遂自荐,以后我就是这个家的族长……”
我回到家后越想越气,二叔实在是太过分了,借着给冬冬祝贺的机会,顺势就给自己封了族长。族长在家中拥有至高无上的领导权。若非却不慌不忙,给我倒了一杯茶,“别生气,二叔想当就让他当。以后咱们办事要是缺这少那的,找他,他肯定乐意帮忙,还觉得特有面子。” 若非总能从不同的角度看待问题,和我一味局限于家族琐事的想法截然不同。
我叼着烟,怀着忐忑的心情给二叔打电话,本以为二叔耳背,起码得好一会儿才会接,没想到电话刚响两声就被接通了。“海旺,这么晚打电话,肯定有事吧?” 二叔仿佛能看穿我的心思,我还没开口,他就猜到了大概。“二叔,海玲回来了。” 二叔一听,语气瞬间变了,阴阳怪气地说道:“海玲下午就到你们那儿了,你还瞒着我?别忘了,我可是老海家的族长,家族里的大小事情,是不是都得跟我通报一声?幸亏我还没老糊涂呢,你还懂规矩,海玲我就是我亲闺女,他回来你要是不知会我,那可就坏了规矩。” 我懊悔不已,海玲和二叔最为亲近,估计在计划回老家的时候,就先给二叔打过电话了。在她心里,二叔比亲爹还亲,根本没把我这个亲哥放在眼里。我在海玲回老家这件事上,可谓是精心筹备、反复斟酌,生怕在细节上出什么差错,没想到还是在二叔这儿出了岔子。二叔毫不留情地揭了我的短,我恨得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尴尬地笑着,轻声解释道:“二叔,我本想中午把您接过来,晚上咱们一起陪海玲两口子吃顿饭,明天一大早再一起回老家。可看天气预报,今天气温低,您岁数大了,折腾过来要是感冒了,海民他们不得埋怨我这个当哥的?” 我可不敢轻易招惹二叔,万一运气不好,惹出什么乱子,我可担待不起。我一直牢记父亲生前的教诲:“杀人偿命,但用言语伤人,却不用付出代价。” 在职场摸爬滚打多年,再笨的人也学会了说些软话哄人。二叔见我服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海旺啊,我是你亲叔,你是我大侄子。你在外面闯荡,买楼、供孩子上学、处理工作上的事,脑子再灵活也有疏忽的时候,二叔不怪你。我是长辈,得给你指出来,帮你长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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