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双丝网

传说,很久以前,有人要毁灭这个世界,除非有有鸟愿意以自己的双翼做交换,放弃在天空中翱翔的特权,甘愿在地上啄食蝼蚁为生。所有的鸟都不情愿,唯有Kiwi鸟为众生计,放弃了自己光彩夺目的翅膀和飞翔的自由,换回了天地间再次的安宁与平静。

思菱跪在地上整理行李箱,一边想着项磊给自己讲的这个传说,很美丽,却很忧伤。她又不自觉地回忆起故土,那个百鸟园,那两只鸢。他曾说过,他们俩就像那两只鸢,互相伤害,又彼此依赖,无法分开。她放下了手中的衣物,扶着床沿起身,坐在了床边。

她暗恋了他快两年,几个朋友的怂恿劝说对她毫不起效,她喜欢默默把思恋放在心里,如果说破,如果被拒绝,就会失去那一层美感和孤寂吧。可十五岁那一年的生日前夕,她收到了一份梦寐以求的礼物。她曾期待过的,满心等待的,就在那一分钟变成了现实。

这个小城曾流传过那么一句话“市中出成绩,附中出健儿,欣中出情侣”。他们就在这所有西式建筑,美丽古典的欣中里,而早恋已经蔚然成风,奇怪的是,老师们仿佛也受过西式教育洗礼,对这些小情侣们睁一眼闭一眼,只要不出大事,毕竟这是青春的必经阶段,这在那个时代会让很多家长无法理解,可欣中就是这么一个特别存在,也许,欣中的教育理念一直就是不要违背、扼杀任何美的事物。欣中有很多社团,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文学社和音乐社,也为大人们所谓的“早恋”提供了生长发芽的“温室”。

午睡起来,思菱正在对着家里的那面菱花镜梳洗,何春景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从后面抱住她,“正所谓‘小轩窗,正梳妆’,大抵就你这样吧”。思菱吓了一跳,知是她,从架子上拿下毛巾,一本正经地,“什么时候进来的?跟个猫似的,走路没声,而且,怎么变得文绉绉了?”

“对着你个女才子,文学社的大美人,我不对诗词上点心,都觉得对不住你。哈哈哈。快走吧,要迟到了。”

两个女孩又是嘻嘻哈哈一番,高高兴兴地穿过杨家曲折的回廊,绕过影壁,出了门。

体育课,正值思菱生理期,可她总对这个很羞涩,觉得是个无法启齿的污浊事,所以,忍着没宣之于口。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她面色苍白,额头渗出密密汗珠,后背已经湿透,唯有咬牙挺着。跑步到第三圈的时候,她再也没有气力了,身子歪了歪,晕倒了……

醒来后,已是身在满是消毒水气味的校医务室白色的病床上。旁边,陪伴的竟是斐斐,而非春景。斐斐,她一直没有什么相与,斐斐是叶冲从幼儿园就一起长大的玩伴儿,小学、中学都在一起,真正的“青梅竹马”。思菱曾经非常羡慕斐斐,因为她可以和叶冲毫无忌讳的玩在一起,他的那些朋友,她都玩得来,不像自己,连和叶冲说话都小鹿乱撞、语无伦次。

她和斐斐算不得特别要好的同学。她压了压心里的惊异,问了问春景的去向。

“何春景,我叫她去上课了。你怎么连自己生理期都不知道,逞什么强?”边说,还从身边桌子上端起一杯水递过来,“呶,医生开的葡萄糖,快喝吧。”

“你怎么会在这儿?”

斐斐白了思菱一眼,“你以为我高兴在这儿啊?要不是叶冲请我帮忙看着你,我不会过来的。”

“叶冲?”思菱听到这个名字,心里狂跳起来,他,为什么,会让斐斐来看我,怎么会?怎么可能?

“好了,你好了,我们就快回教室吧。还有,叶冲让我告诉你,今天下午放学,叫你在流云亭等他见面。”说完,一阵风一样出去了,留下嘴唇发白的思菱在病床上双手发麻。

整个语文课,思菱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最爱的科目。语文老师是个带黑框眼镜的胖子,除了大纲上必须的内容,他还会补充好多国学知识,譬如,他就在讲《淇奥》,当他讲到“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的时候,她不觉朝他的方向望了望,却正迎上他的目光,他见她瞧自己,对她展开了一个微笑,思菱赶紧扭转过头,完全手足无措,后来,她想起了一个词可以形容他当时的笑——魅惑众生。

不止语文课,整个一下午的课她都浑浑噩噩,神思恍惚。当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手脚冰冷,寻了个理由,没有跟春景一道回家。学校对面是一片停自行车的空地,此时已是乱糟糟的景象,同学们都急着推车回去,没有人注意到思菱像个蜗牛般磨磨蹭蹭地走着。流云亭,她再熟悉不过,走过这块停车的空地便是,那儿一池荷花,盛夏时节,微风乍起,美不胜收,好不快哉悠哉。她小时候便常和家人在这里玩,每年仲秋,自贡的花灯就会点亮于此,猜灯谜,和表姊妹们嬉戏玩耍,可此刻,对这些景致已无动于衷。她摸着手心里的汗,双脚麻木,脑子空无一物,鼓鼓勇气,却发现他已然等在亭中,书包斜倚在亭凳一侧,他帅气的面容在阴影里显得无比分明。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感觉,有些人倾其一生也无法理解。

思菱慢慢慢慢走过去,他看见了她,对她微笑,她忽觉轻松,投以微笑,一步一步走近他。

“思菱”,他叫的极亲切,她不免一阵脸红,“没事了吧?”

“啊??”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自己的身体,“没——没事了。”

他向她伸出手,一把将她从亭下拽入亭中。

她把头快低到地上,怕他看见自己那一抹绯红。

“杨思菱,马上生日了,送你个礼物。”叶冲说着,从书包中掏出一个玻璃瓶。是那种透明的很普通的玻璃瓶,上面盖着活木塞,木塞上有几个小的透气孔,这是最司空见惯的物件,但让人惊讶的是,里面有一尾蓝色蝴蝶,翅膀的张合可知它是个活物。她接过来看——它如网的脉络熠熠闪光,那一对浅蓝的触须,纤细得像云锦。“你怎么知道我生日?”她低低说。

他没有答话,只是满含笑意的说:“我知道你喜欢蝴蝶,送给你做生日礼物吧。”

她疑惑着,“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蝴蝶?

他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你看你头上,每天都是一只蝴蝶发夹啊。”

“笃笃笃”,有人叩门,是O’Hara太太叫她听电话,她随即大力甩甩头,好似这般用力就能甩掉所有承载的回忆一样。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询问她在新西兰的近况,她一一答了。当被问及有什么新鲜的人或事时,她摇摇头,习惯地以为父亲那边能看见。不过,新鲜的事吗?今天碰到的师兄算不算,她想起师兄分别时挥挥手“我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我在计算机系,有什么需要帮忙就找我”,她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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