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
是竹杖敲在地上的声音。
细雨霏霏,陆海棠走在青石板路上,侧目看去。
文竹手持竹杖,并没让人搀扶,她步履轻缓,气质从容,一身青衫随风而摆。
陆海棠道:“文小姐,皇后逼你入太医院的事,我虽料到了,但却非我本意。我只想让你为皇后诊治。”
她继续道:“放心,你不愿意,我会为你说话的。”
文竹道:“不算是逼我。我本有志入太医院,却苦于眼盲之症。如今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今晚会与我父亲商量的。”
陆海棠闻言稍稍定下心来。
她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无意进宫呢。”
文竹侧过头来,桃花眸子空洞冰冷,她淡淡道:“我难孤芳自赏揽镜自照,是个俗人,也想鹏程万里。此事,多谢你了。”
陆海棠坦然一笑道:“不用谢我,我只是将你带到皇后面前。是你的医术精湛,才能获得青睐。”
文竹语气仍是冷冷的,其中却包含了些让人难以察觉的真心实意,她道:“不止谢这个。谢谢你将我当作普通人,我父亲都不这样。”
陆海棠疑惑道:“可他允许你学习医术,和进城义诊啊。”
文竹道:“虽是如此,但我向父亲表达过我的意愿,他不同意。无非还是因为我与常人不同。”
陆海棠道:“文太傅是担心你。”
“我知道。他言险恶,吾尚年少,志坚行苦,不试试怎能放手。”
冷雨敲在纸伞上,与竹杖敲打声渐渐重合。春风吹过抽出的嫩芽,也与两人擦肩而过。
陆海棠从沉默中开口道:“文小姐,我很佩服你啊,你可靠一技之长施展抱负。说句真心话,我不强大,只能寻找一个个靠山。离了靠山,便什么也不是。”
陆海棠与秦华的事,文竹是略有耳闻的。她知道陆海棠将自己推荐给皇后,是为了换得皇后的庇护。
文竹忽然停下,转身面对陆海棠,认真严肃道:“不是每个人都能摆脱依赖。强大或许是学会借力和合作,以及明白众生皆为我所用的道理。”
陆海棠的心中一愣,定定地看着文竹,眸光闪烁。虽然这个清瘦如竹的女子眸中无神,却让陆海棠觉得,那里似乎闪着光芒。
陆海棠的眉梢眼角后知后觉般染上温情和笑意。
她莞尔一笑道:“从未有人与我说过这样的话。”
文竹道:“也从未有人把我正视成普通人。”
几日后,由于文竹的坚持,文德明答应了她进太医院的想法。梁皇后请求圣上,命文竹为她的龙胎保驾护航。
在皇后的庇护下,陆海棠不再被李华嫦找麻烦,她罕见地过了几个月的清净日子。
蝉鸣夜里,陆海棠陪着梁皇后解闷聊天。
有宫女上前道:“娘娘,小秦将军来了。”
梁皇后正垂眸笑着,闻言立马起身倚靠床头,道:“快快让姝儿进来。”
陆海棠见状起身告辞。
梁皇后近日气色不错,心情也佳,对陆海棠和文竹的赏赐如流水般。她笑道:“嗯,明日也要来看看本宫。”
陆海棠刚出殿门,便见秦姝白与李景明站在门口,不知在说什么。秦姝白没有身着银甲,而是罕见地穿着浅色罗裙,甚是美貌温婉。
李景明身着锦衣负手而立,笑容和煦地垂眸看着秦姝白说话,不时地点点头回应。
秦姝白率先看见陆海棠,明眸弯起,打招呼道:“诶!陆小姐。”
陆海棠拱手行礼。
一旁的宫女道:“将军,请您进去。大殿下,娘娘让您稍候。”
“好好!陆小姐,那便下次再见喽!”秦姝白声音明亮,继续道:“大殿下在外面等我哦。”
李景明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秦姝白便进门去了。
李景明收回目光,侧目看向陆海棠道:“本皇子听说了,是陆小姐一直陪伴我母后。”
陆海棠回道:“能伴在娘娘身边,是小女的荣幸。”
忽而有侍卫快步前来,与李景明低声说着什么,李景明闻言神色不变,只道:“请她过来。”
侍卫又疾行而去,李景明道:“前朝之事繁重,本皇子不能常看母后。母后了无闲趣,有陆小姐的陪伴,她很开心。”
“娘娘开心,小女便开心。”
陆海棠偏头看去见刚刚那个侍卫回来了,便有眼色地离开了。
夏日晚风使陆海棠的薄衣轻摆,她抬脚离去,相对而行的是侍卫和一个女子,那女子手持药箱。
陆海棠心中了然,李景明这是信不过刚入太医院的文竹,又私下寻了一名女医来。
陆海棠走在回殿的廊下,身旁跟着知露。
忽而头顶好似有瓦片被踩碎的声音。两人皆停了下来。
知露指指头顶,无声道:“有人!”
陆海棠沉默地点点头,眸中流转着月华,然后从头顶取下素簪,紧紧地握在手中。
只是电光火石间,一覆面黑衣人从廊顶摔到地上,似被人追逃过来的。
知露刚要喊人,那人便举起长匕,眸光凶狠,道:“别喊!不然我立马杀了你们!”
陆海棠紧了紧手中的素簪,另一只手抓住知露的胳膊将她往后带,边缓缓后退,边冷静道:“你现在走还能走掉,我们没见过你!”
那黑衣人稍作犹豫。
陆海棠指向他身后,继续道:“你从那边走,更容易走掉!”
黑衣人不再犹豫,转身便走。
可是忽然,一身着银甲之人从廊顶翻身下来,一脚踹飞黑衣人。“锵”的一声,他拔出白色长剑,欲要上前。
被踹的人反应迅速,立马起身,想要挟持陆海棠。
长匕行来,寒光一闪,陆海棠下意识闭眼,抬脚便踹了出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袭来,陆海棠缓缓睁开眼,那人正捂着被痛击的部位,倒地呻吟个不停。
陆海棠:“……”
温瑜:“……”
知露惊道:“小姐,你好生厉害!比将军力气还大,他居然疼成这样!”
……
温瑜又补一脚在那人肩上,将剑横在他的脖颈之上,道:“陆小姐,你们可有受伤?”
陆海棠轻咳两声,正了神色道:“没有。将军如此厉害,我们怎会受伤呢。”
温瑜眉眼弯弯,忽而笑出声来,低声道:“小姐才厉害,准确地一招制敌。”
陆海棠见他调笑自己,笑意盈盈地道:“将军想过两招吗?”
温瑜认真推理道:“我刚刚与歹人大战,势均力敌。歹人又被小姐一招拿下,我与你过两招,那定然是以卵击石啊。”
“将军谦虚。”陆海棠被逗笑,唇角微勾又问道:“宫中居然会潜入歹人。有人受伤吗?”
“自然是没有。可是……”温瑜略加思索,还是开口道:“林公公被灭口在狱中了。”
“什么!”陆海棠心头突地一跳。
次日,夏末清风,轻纱缓摆,蝉鸣鸟叫,学堂内的学子都昏昏欲睡。
厚重的树影洒在书案上,陆海棠撑着头,垂眸看书,耳边是文德明的谆谆教诲。
忽而听他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道:“夏日懒怠,我才一遍一遍讲给你们听,还是有人走神!”
文德明德戒尺拍在书案上,“啪!”的一声,撑头浅眠的人都醒了,却也都无心看书。
然后他便给每个人头上敲一下。
“陆海棠!”
陆海棠闻声立马起身,行礼道:“学生在!”
文德明道:“看书便看书,撑着头做甚!没有仪态!”
“学生知错!”陆海棠垂头道。
她本就不想在学堂内出类拔萃,此时更是唯唯诺诺地又道:“学生蠢笨,书本知识难懂,甚是头痛,才撑着头看。”
文德明本以为陆海棠是个敏锐机智的,没想到自第一堂课后,节节课都只是背诵不错,再考问题却是呆若木鸡。
他不知为何,便时时有心提点着陆海棠。
“太傅!”
文德明转身,是温瑜起身行礼,垂手而立。
文德明道:“说。”
温瑜道:“听闻太傅曾经是一名武将,走南闯北,骁勇善战。”
文德明眸光闪烁,道:“那又如何。”
温瑜眸光明亮,笑容明朗道:“天气炎热,难以静心,请您带我们上马术课。”
若是别人说难以静心,文德明便一尺拍在那人头上了。可这是温瑜,虽然总是异想天开东拉西扯,但总归是学堂内的佼佼者,听学也比别人认真。
祝言安也立马起身拱手道:“太傅,学生认为,温瑜说的对啊。”
好几人也跟着附和。
文德明本欲拒绝,抬眼看见学堂内的学子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能摸摸胡子道:“仅此一次!”
学堂内瞬间喧闹了起来。
文德明道:“不过得明日,今日我需要禀告皇上,也还没与马场商定时间。”
“不用,今日就行。”温瑜笑道:“太傅,学生已经求过皇上了,也与马场商定好了。”
文德明抬起手便要打温瑜的头,道:“温瑜!你这是先斩后奏蓄谋已久!”
“太傅,你都答应了!今日明日又有何区别呢哈哈哈哈!”温瑜边躲边道。
祝言安也附和道:“就是就是啊,温瑜也是为您省时省力啊!”
本人非常喜欢的一章,嘿嘿嘿。
因为我很喜欢竹竹说的话“不是每个人都能摆脱依赖。强大或许是学会借力和合作,以及明白众生皆为我所用的道理。”
棠棠又要成长啦[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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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流绪经风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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