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马场。
斑驳树影随风晃动。陆海棠站在树下,眺望绵延草场。
一行世家子弟正在赛马,马匹疾驰,马蹄翻飞,扬起尘埃。
几步之外,缓缓踱来一匹白色骏马。
陆海棠无意中瞟到马上的红色人影,便被吸引抬眼看去,那人头戴红色金纹抹额,墨发高束,丰神俊朗,神采飞扬。
陆海棠甚少见过温瑜穿的如此鲜亮,微微一愣,心中感叹他的这张皮囊真是不错。
她莞尔一笑地招呼道:“瑜将军。”
温瑜道:“陆小姐,为何在这?”
陆海棠道:“我四肢不伶俐,马术不精,在这里看着便好。”
温瑜略加思索,道:“我的这匹白驹性子烈,不适合小姐。可是……我可以为你寻来一匹温顺的马。”
“好啊。”
她略加思索,忽而又道:“将军为何对我如此好。”
温瑜一滞,面上没有不自然,白驹却有些焦躁不安,不停踱步。他道:“好吗?”
陆海棠用肯定的语气道:“挺好。挺好。”似怕温瑜不相信,她重复了两遍。
还没等温瑜回复,她又诚心道:“书苑那晚,我是这么觉得的。”
温瑜道:“什么意思?”难道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陆海棠抬头定定看着温瑜,他立在阳光中,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道:“因为我欣赏将军,不希望将军与我的友谊掺染杂质,才想今日问问清楚的。”
温瑜心中不解,一时语凝,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陆海棠继续道:“说出来怕将军伤心。你我萍水相逢,你却对我还不错,让我忍不住想,是不是大殿下让将军看着我的一举一动,才接近我的。”
浓烈阳光下,温瑜的表情晦暗不明。空气凝重,两人皆陷入沉默,周遭只有他人的欢笑声。
半晌,温瑜微微垂头,轻叹了一口气,道:“你还真是……让我伤心……”
温瑜的声音很轻,轻到陆海棠差点没听见。
陆海棠正欲再说话,温瑜用力拉紧缰绳,转身便疾驰而去。她后面还有话说呢,根本不给机会啊!
不知过了多久,十几名世家公子们喧闹,长鬃飞扬,都骑着马争先恐后向一个方向奔去。那个方向的尽头,侍卫举着红色大旗等待。
此起彼伏的“驾”声,陆海棠知道,他们这是又开始比赛了。
绿色绵延的草场上,白驹忽而冲出马群,奋力扬蹄,将众人落的远远的。
温瑜红衣猎猎翻飞,抹额随乌发张扬,威仪秀异,格外扎眼。
过了半程,他身旁是李景清和祝言安,两人堪堪慢了半个马头,可谓是“三马当先”,纠缠不清。
陆海棠不知为何,心咯噔一声也被提了起来。
快到红旗那里时,三人齐齐拔出长剑,迅速弯腰去挑什么东西。
这是他们赛马的规则,不止比速度,还要比谁能先得到终点的彩头。彩头是一根穿着铃铛的红绳,绑在两棵大树根部之间,近乎贴在地面上。
电光火石间,三人齐齐起身,扬起长剑,银光闪烁。
陆海棠凝眸观察,三人的剑尖上皆缠有一段红绳,但却只有温瑜的上面有铃铛。
陆海棠心中笑道,看来,是温瑜的剑更快。
红色大旗被侍卫用力舞在空中,呼呼作响。侍卫高声宣布道:“瑜将军——胜!”
与此同时,温瑜的手上猛然一拉,白驹长鸣一声,高高地扬起前蹄,尘土四起。
可谓是鲜衣怒马,风采无二。
红衣人在马背上笑得张扬肆意,眉眼生动,他取下铃铛,将长剑“锵”地入鞘,道:“都愿赌服输啊!愿赌服输!”
几人拱拱手,一副服了的样子。
温瑜转头看向祝言安,用剑在空中点了点他,道:“特别是你啊,愿赌服输啊,祝言安!”
祝言安输温瑜微末之差,自然仍有些不服气。他只能扬起下巴道:“那是自然!我哪次骗过你了!”
赛马结束了,陆海棠抬头看看日头,低头看看小草,只觉兴致缺缺,索性准备转身回宫。
“陆小姐!”
忽而有人在叫自己,是一名马场的侍卫。她道:“何事?”
侍卫道:“瑜将军请您去马厩挑马。”
陆海棠心中一动,问道:“他人呢?不和我一块吗?”
侍卫回道:“将军没时间,让卑职带小姐去挑。”
侍卫挨个介绍马匹,陆海棠压根没心思听,随便抬手指向其中唯一的白马,道:“我要骑它。”
陆海棠牵着马低头走了一阵,忽然视线内出现一双马蹄,她立马停下来,抬头看去。
温瑜坐在马上,正居高临下地打量自己,红色抹额愈加鲜艳,金纹流转。平日里他如皎皎明月,今日却同烈日骄阳。
陆海棠道:“你不是没有时间吗?我以为你离开了。”
温瑜欲言又止,眸光闪烁微光。
陆海棠左看右看,疑惑道:“他们人呢,为何都走了。”
温瑜神情自若,冷然道:“因为他们的马都输给我了,自然都走了。”
世家子弟来马场,都自备家中的上好马匹,动不动就是千金难得的。陆海棠惊道:“你要这么多马做甚?”
温瑜坦然道:“你不是想要一匹温顺的马吗?马场的马不如他们的。何不全都赢来,供你挑选。”
陆海棠:“……”
她当时答应温瑜为自己挑马,以为他无非也就去马厩选呗,没想到……
然后转头震惊地看看自己牵着的马,陆海棠挑选时觉得有些眼熟,只当所有白马都长这样。
温瑜道:“这马如何?你挑的是二殿下的,应当是最好的。”
陆海棠回想,怪不得总是面色冷淡的李景清刚刚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抓住缰绳怎么也不肯放手,原来是在忍痛割爱。
半晌,她诚实道:“我还挺有眼光,确实不错……”
陆海棠又道:“可我马术不精,岂不是可惜了。”
温瑜道:“刚刚那个侍卫,我吩咐他来教你的。”
陆海棠回道:“我让他走了。”
温瑜沉默,脸上闪过犹豫之色,随后轻翻下马,将白驹交给侍卫,自己接过陆海棠手中的缰绳。
陆海棠轻笑出声,利索地翻身上马。
温瑜侧头抬眼看陆海棠,问道:“你为何不让他教?”
陆海棠坦然与他对视,莞尔一笑道:“我想将军教我,不可吗?”
温瑜转头看向前方,不再说话。
陆海棠虽是马术不精,却也没有恐惧之感,此时更是心情大好,声音悠闲地哄道:“别生气了,将军。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那时的话?”
温瑜头都没动,只淡淡道:“听了,你觉得我是大殿下派来的。”
陆海棠又笑出声,道:“我说我欣赏你,想和你做朋友,你是不是都没听进去啊,怎么净是听些不中听的话。”
温瑜道:“……倒打一耙。”明明是你净说些不中听的话!
陆海棠赶紧道:“是我的错,不该瞎猜。”
“嗯。”
“将军想原谅我了吗?”
周遭什么声音都没有。她以为温瑜不会回应什么,却没曾想,身侧传来轻轻的“嗯”声。
陆海棠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心道这人还是很好哄的嘛。
不知何时,日影西沉,柳金云舒。风渐渐大,却是温暖柔和的,陆海棠不自觉地打开手掌接住风。
忽而手心痒痒的,她低头看去,是温瑜的墨发伴随着红色抹额扫过。
陆海棠将温瑜的抹额轻轻绕在手指上,有些失神。
温瑜似有所感,偏头笑道:“小姐,不专心抓住缰绳吗?”
陆海棠道:“我又不怕。”
温瑜问道:“马术不精,为何不怕?”
陆海棠仍没松手,随口回道:“你在这,我怕什么。”
温瑜闻言很不要脸地道:“确实。”
陆海棠轻轻拉他抹额一下,似笑非笑道:“将军傲气啊。”
温瑜忽而停下,抬头定定地看着陆海棠,眸如辰星,声音明快道:“小姐,今日我厉害吗?”
陆海棠的脖颈蓦然变热,却没有目光躲闪,而是大胆地垂眸看回去。她收敛笑意,认真道“将军今日真的很厉害啊。”
温瑜闻言似是很满意,从腰间取出刚刚搏得的彩头,系在白马颈上,然后摸摸马鬃。
陆海棠道:“这铃铛送它了?”
“嗯。”
“多谢。”陆海棠猜测道:“这是你第一次赛马的彩头吧。”
温瑜道:“没错。不过无需多谢,小小彩头罢了。”
陆海棠眸光闪烁,道:“不止是这个。”她缓缓继续道:“还有很多谢谢没说完。”
她当时便想说,没料到温瑜转身便走了,现在终于能开口。
温瑜的声音柔和,眸如春水,道:“小事罢了,况且我不是为了让你欠我人情。”
陆海棠道:“我知道,但是该说还是要说的。”
她继续道:“将军与人为善,抱城守真,真的是很好的人呢。”
……
两人被笼罩在余晖当中,墨发都镀上了金边。
无京洛尘,非宫中寒。
唯有落日熔熔,清风迢迢,白马安然。真挚与赤诚交换,相望无言。
温瑜委屈屈地生着闷气,却又事事有着落,句句有回应[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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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流绪经风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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