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禀公主,宁公子……并不在府中……说是今日去采买些药材……”
芸初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降低存在感。
萧璃闻言,气极反笑:“好啊,总是要回来的。待他回来,让他来顺心居,就说,本宫得了好茶,请他品鉴。”
“是,公主。”
芸初暗自咋舌。
看来这宁公子……有苦头吃了。
长雍城。
绛霄馆。
台上红绡飞舞,舞姬个个轻歌曼舞。
红尘风月,自是风情万种。
场内恩客,哪个不是绫罗绸缎,堆金叠玉。
空气里满是脂粉黏腻的香气。
宁寒皱着眉头品茶,倒也没品出个什么滋味。
“这茶……似是碧螺春?”
宁寒自从到了公主府,衣食住行萧璃自是没有短过他的,宁寒本来长得也不差,加上这身行头,在人群中,看着倒也像个富家子弟。
宁寒耸了耸鼻子。
这腻人的香气。
茶香都被冲淡了。
宁寒突然很困惑。
同是女子,怎么公主那里就没有用过什么气味太浓郁的香。
女人家不都喜欢香?
宁寒想起萧璃醉酒那夜的样子,立马把这些思绪甩出了脑外。
今日来这里,是办正事。
或许在这风月场里,一个人品茶也是不相宜的。
宁寒刚想放下茶杯,就有一名衣着清凉的女子上前,为他殷勤添茶。
宁寒下意识避了一下,言语却调笑:“若有佳人添茶,倒也并不了无生趣了。”
女子笑容娇媚,声音婉转:“公子,还请满饮此杯。”
宁寒接过茶,女子手却故意趔趄了一下,茶尽数倾倒在宁寒衣袍上。
女子言语似是懊悔至极:“公子,都是筠儿的错,都怪筠儿。”
宁寒并未说太多,佯怒:“你们这里的人是怎么办事的?”
立马就有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上前,对着筠儿那娇嫩的脸就是一巴掌:“小蹄子,可是搅了大人的兴致!还不带大人去楼上换件衣衫!”
转而对着宁寒陪笑:“大人勿怪,这丫头轻狂,不懂事,还请您多多体谅,多多体谅。”
“无妨。”
宁寒清了清嗓子,言语镇定:“那就……劳烦筠儿姑娘了。”
言语间,宁寒跟着筠儿来到了楼上。
远处,两名暗卫一直留意着宁寒的动向。
公主府,顺心居。
“公主,公主,有消息来说,宁公子……宁公子……”
玉蘅慌慌张张跑进来。
“他怎么了?”
萧璃不紧不慢地品着茶,“药材还没买完?还是被人为难了?”
“宁公子……跟着宁公子的暗卫说,宁公子跟着一名女子进了……进了……”
“哦?”
萧璃闻言,笑意不减,“玉蘅,我之前说,不管他的事的,可这件事若是不管……传出去也是不是太不好听了……”
“公主,您的意思呢?宁公子这事,该如何处理?”
玉蘅脸涨得通红。
“先不管他。”
萧璃轻抿一口茶水,陶醉似的闭上双眼:“他并非什么急色之人。此次去绛霄馆,定有他的道理。”
“本宫今日就在这等他,不管多晚,本宫都等。”
萧璃虽然气极,但也好奇,他到底要做什么。
不若守株待兔。
“芸初,给师父的玫瑰酥送去了吗?”
“禀告公主,沈公子很喜欢,还给了您一个盒子。”
芸初回过神来,连忙开口。
“在想什么呢,丢了魂似的。”
萧璃略有些不悦,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赫赫然躺着那枚飞镖。
还有一封帛书。
“就是……就是今日沈公子给我东西的时候,奴婢……奴婢看见他脸上似是有伤……走路也趔趔趄趄的……”
萧璃闻言,急忙打开那帛书。
只有两个字。
“无虞。”
萧璃心口猛跳,急忙开口发问:“那……师父可是受了伤?”
“大约……应该是。但是,奴婢也不敢确定。”
芸初努力回想着,却还是想不出什么。
“芸初,去沈府传话,就说,有些典籍我不甚明白,还希望师父能来公主府说于我听。”
师父难道……
和中书令起了矛盾?
还受了伤……
萧璃不敢再想下去了。
“是,殿下。”
芸初领命而去。
萧璃细细端详着那飞镖。
这飞镖……
似乎不是她给师父的那一枚。
那枚飞镖上……
没有暗纹。
而这枚飞镖上……
“沈”字暗纹清晰可见。
萧璃心中大骇,立马把飞镖丢在地上。
这沈墨瑾,到底想做什么!
看来,是要叫他来好好问一问了。
公主府。
顺心居。
“臣……沈墨瑾,拜见元臻公主殿下……”
沈墨瑾恭谨跪下,腿脚确实有些趔趄。
眼底却带着一丝笑意。
“师父辛苦了,也是璃儿不好,非要劳动师父跑这一趟,璃儿实在是求知若渴,有些事情,必要问一问师父才能安心的。”
沈墨瑾咬咬牙起身,萧璃抬眼,锐利目光直盯着他瞧。
沈墨瑾动作一滞,立马又跪了下去。
芸初拉着玉蘅退了出去,关上门。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许久。
沈墨瑾本就受了伤,如今跪在这,更显颓唐。
萧璃见状莞尔,拿起帛书,轻抚过上面的字迹:“无虞。璃儿愚钝,不知师父此言何意呢。”
“师父现在这样,看着可不像无虞的样子。”
“公主聪慧。”
沈墨瑾盯着萧璃,目光灼灼:“臣很欣慰,臣教出来的公主,从来不是个软弱女娘。”
“师父这话,可就错了。璃儿本来就是个软弱女娘,只是不知,这装飞镖的盒子,实在是精致,可里面的飞镖,却被人偷梁换柱,不知,师父所图为何呢。”
沈墨瑾见状,眼中光亮愈发灼热:“公主,臣,确实很欣慰。”
“欣慰什么?”
“欣慰公主,早就识破这飞镖是我沈府之物,欣慰公主……确实是故意把飞镖给了……予怀。”
“那你这一身伤,是什么意思?”
萧璃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上前虚扶一把:“师父起来吧。”
谁知。
沈墨瑾竟真的握住了她的手。
借力起身,似乎他伤得真的很重。
“你……你干什么……”
萧璃立马挣扎,言语不自然:“师父不可……不可失了礼法……”
沈墨瑾却并不放手,眼底红得吓人。
“公主,臣要是告诉你,为了这飞镖,臣多日废寝忘食,终于摸清了行刺之人的下落,冲撞了父亲,挨了家法,公主又当如何?”
她会心疼吗?
还是……连抓她的手,都不行。
“你……你放开……”
萧璃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沈墨瑾浑身一颤,立马放开手,言语懊悔:“是臣失态了。不过,作为师父,臣……受伤,公主自然可以扶一下臣的。”
朝思暮想的触感。
沈墨瑾忽觉得,自己挨了家法,也没有多重要。
“所以,主使之人是中书令,没有错吧?”
萧璃清了清嗓子,努力平静下来。
刚刚师父抓她的手,那样用力。
看来沈家的家法……确实不容小觑。
萧璃心软了一瞬,开了口:“师父,坐下说吧。”
谁知沈墨瑾竟又重新跪下,还深深地叩了个响头。
吓得萧璃立马倒退好几步:“师父,您……您做什么……”
“臣,替臣父向公主请罪。还望公主,念在臣为陛下伴读,为公主师父的份上,不要向陛下揭发臣父。”
字字句句,又何尝不是在剜沈墨瑾自己的心。
“放肆!”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萧璃闻言,怒极反笑:“沈墨瑾,你可知,你把飞镖换成这个有沈字暗纹的,我只要呈给陛下,分分钟就能要了你父亲的命!”
“公主自然不是普通的小女娘,也有胆魄这样做,可是,臣必须要保护沈氏,沈氏固然有错,公主若愿意,臣愿代父受过,是生是死,都在公主的一念之间。”
沈墨瑾言语铿锵,似乎是笃定了萧璃不会伤害他。
“沈墨瑾,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明明就是他沈修烛一个人的错,你为何非要如此执迷不悟,愚不可及!”
“公主,沈家生我,养我,公主要我去查这飞镖一案,本身不也是要我警告父亲,而不是直接杀了父亲吗?公主本无意将此事闹大,日后,沈家就欠公主一个人情,公主若有所求,我沈家,必然鞠躬尽瘁。”
沈墨瑾心底似是插了把刀子,言语气势到底弱了些。
“笑话!愚不可及!”
“你父亲三番四次看我不快,想置我于死地,你不是沈家家主,沈家的事你又能做得几分主!若是他沈修烛还要加害于我,你又如何?若是他沈修烛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你难道也要让我宽宥他?”
萧璃越想越气,索性把帛书丢在他脸上:“无虞?你若是要本宫替你遮掩,本宫做不到!”
萧璃本来确实不想把事闹大,也只是想敲打敲打沈修烛。
可沈墨瑾这样上门来说,她心里很不快,非常非常不快。
自然是要一吐为快。
“公主……”
沈墨瑾踉跄起身,几欲跌倒。
萧璃冷哼一声,还是扶住了他。
“摔死在公主府,我可说不清楚。”
“公主宽厚。”
沈墨瑾努力站直,声音沙哑:“臣,不是要公主宽宥臣的父亲,而是要公主,给臣一个活路,给沈家一个活路。”
“难道,公主真的想让华儿颠沛流离?”
“真的想让沈家,满门抄斩?”
萧璃失神了片刻,到底还是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过……”
“公主,别说你不想,陛下也不会想。陛下不满薛家日久,能与薛家抗衡的,唯有沈氏一族而已。就算公主告诉陛下,去年花朝,沈修烛派人去刺杀公主,你猜,陛下会对沈家如何?他也不会对沈家怎么样。”
“师父,你为何?”
萧璃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大:“难道……皇兄真的要把母妃……”
“不是太后娘娘,是薛家。”
沈墨瑾到底还是不愿吓着她:“只要华儿顺利为后,陛下暂时也不会对薛家怎么样。”
“师父……照你所言……璃儿现在能做的只有……”
“等。”
沈墨瑾见她颤抖,到底还是轻轻拥住她:“公主,若难过,这里没有旁人,可以哭。”
“师父……”
萧璃对他到底还是依赖的:“师父……若皇兄……真的要对付母妃……那……那……”
“不会的,公主,不会的。”
沈墨瑾忍着伤口的疼痛,轻轻拍着她后背:“公主莫伤心,今日之事,就当沈家,有把柄在公主这。我……把这把柄,亲手送给公主,就当,沈家被公主桎梏,父亲也知道此事,必然……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师父……”
萧璃再也忍不住泪水,轻轻啜泣起来:“师父……会不会很疼……”
“不疼……师父不疼……不疼……”
沈墨瑾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泪意,紧紧拥住萧璃。
他现在,哪里还记得什么疼。
他这样做……是不是……
就能彻彻底底,把自己,和她绑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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