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沉阳说是岸上的寻妖镜，但看着不像啊，改版啦？”流月和浮月各拿了一根筷子，对着那面即使掰平后依旧惨不忍睹的“铜镜”戳来戳去。
海声正在书架上翻找什么，桌案上乱七八糟的，全是她丢下来的古籍。
海声手上虽忙，嘴上还有空嘲弄她们：“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
流月不做声。
浮月一边抛玩番柿子，一边反驳说：“不要把我算上啊，你这个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家伙。”
海声白了一眼，说：“数百年前，人类出现了不少叫做‘猎鲛人’的畜生，专门捕杀鲛人。我们鲛人一族受到重创，不得不四分五裂，各自寻找新的栖息地。那群畜生别的东西不算稀奇，只有一个‘探鲛引路盘’，古怪得要死，不管鲛人在哪里，只要出现在探测范围立刻就会暴露，最后甚至还探到鲛域来了。”
“探鲛引路盘？我说怎么这么讨厌，踩一脚先。”说完，流月把它重重摔到地上，再狠狠踩了一脚。
浮月瞪了她一眼，抓她衣服把盘子擦干净，而后拿在手上反复检查，总结道：“做工粗陋，材料不对，铭文错了六处，没有目盘，还少了最关键的指针。看来猎鲛人还没消停，不过反探矩阵没反应，应该离我们还远。”
海声找到了记录探鲛引路盘的卷轴，瞥了眼流月糟乱的桌子，将其摊到浮月桌案上，说：“先祖曾经研究过削弱探鲛引路盘能力的方法，只在最后关头用过一次，可惜是古文字，流月你能看懂吗？”
流月说：“给我看看。对了有没有办法联系其他鲛支？至少要知道目前有哪些地方的鲛人被发现了，那个‘韦大师’之类的家伙离我们有多远。”
“联系的方法要么无法做到，要么早就失传了，只能去鲛宫，”浮月答，“鲛人同源，只有鲛宫的信息可以传给所有鲛人。”
海声叹口气，说：“当务之急，还是中止计划，召回所有上岸的鲛人，全城警戒，加固围防。”
浮月点头，说：“好，我去看看敢死队训练得怎么样了，如果情况允许，五日内出发。”
流月抓住浮月的手腕，问：“鲛人族经不起失去了。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浮月说：“敢死队都成立并训练五年了，你们怎么又犹豫啦？再说，我们不是为了失去而成立的。我们是为了赢得鲛人族的未来而离开的。你们该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保全他们。”
海声说：“你也该知道，我们指的不只是他们。”
浮月轻笑一声，说：“这正是我们诞生在这穷途末路之刻的意义。”
说完，浮月话锋一转，对流月说：“做好迁都的准备，你之前不是看了好几个地方吗？总有一处是安全的吧。”
“唉，至少先让我把这个，”流月指着古籍上的文字，说：“海、啸、吟，翻译出来。迁都我至少也准备一个月，还要等你们回来，万一那群畜生在这期间找上门来，这能有大用处。”
海声跟守卫吩咐完，抱臂倚在门上，说：“那就杀光，来几个杀几个。百年前的仇还没报呢。”
流月抓了抓脑壳，说：“啊——好难，好难理解啊。”
“加油吧，你是唯一的希望啊。”说完，浮月就和海声一起走了。
流月呜呜两声，认命地拿起笔。
“海声，你觉得我们三个人，谁的计划可以实现？”
海声不假思索，答：“流月吧，她是最稳的。出了猎鲛人这个意外，我族对人类的仇恨会再次唤起且更加深刻，我的计划至少要延迟到数百年之后，有生之年恐怕不能等到，后来者也未必认可我的想法。你就不用说了，有去无回，甚至可能白走一趟。”
浮月无言，跟她碰了下拳。
“而且啊，我有个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猎鲛人到了我们这边，抓住了我们没来得及撤走的同胞，我难辞其咎。”
“说这些做什么，这些事都是我们一起推进的，有责一起担，要死一起死。”浮月拍了拍海声的背，在岔路分别了。
“呼——怎么这么累，我体力竟然退步那么多？以前来回四次都没问题啊……”沉阳气喘吁吁地浮在海面上，轻轻甩动鱼尾，慢慢往岸边游去。
这次不巧，没有遇见海声殿下，若是遇见了，还可以请她帮忙瞧瞧。
“莫非，是姓明的动了手脚？”
沉阳刚上岸，就闻到一股熟悉的香气，实在是乏了，就先化出双腿，像条死鱼躺在海滩上。
四下无声。
“比本王预计得要慢一些。”
一个男声突然响起，沉阳立刻亮出尖牙利爪，紧紧盯着声源处。
李琼慢慢走了出来。
沉阳发现没有其他人的气息，慢慢朝李琼移动。
李琼不紧不慢，还松了松太长以至于堆起的衣领，说：“我只有一个人，可没有杀你的想法和能力，你也该把爪牙收回来。”
“目的？”
李琼笑眯眯地说：“我想找一个人。哦，不，是一个鲛人。”
“啊？”沉阳绷紧了身体，问：“你也不过二十几岁吧？鲛人几百年前都绝迹了，你找什么呢？”
“绝迹，或许是真的，但也没绝种吧。”李琼指了下沉阳，说：“你不就是？”
沉阳呲了下森白的尖牙，说：“玩具。”
李琼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半晌，艰难说：“你们鲛人，是有噎人的喜好吗？”
沉阳嫌弃：“鲛人不吃人。我听说的。”
李琼默默转移了话题，说：“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明月怀。你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名字吧？”
这时，海面悄悄泛起了细微的涟漪。
沉阳听到了海底传来的信号：有危险，速归。
李琼突然开口，问：“那是什么意思？”
“啊？”
“海底的信号，是鲛人的吧。”
沉阳后退一步，摇摇头：“你不要瞎说，哪有什么鲛……”
“我傍晚就封锁了这片海滩，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除了我，当然你不是人。”
沉阳不为所动。
“算了，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完，李琼从衣领拉出一条项链。他捏着项链底部的半颗红色珍珠，问：“这是什么？”
沉阳看到这半颗红色珍珠，震惊地睁大眼：“怎么可能？！”
李琼沉声道：“这是什么，本王命令你说。”
沉阳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双目涣散，缓缓向李琼走去。
“这是应血鲛珠。”
“继续。”
“鲛人失去了繁衍的**。为了找回**，鲛人不得不与人类恋爱，欺骗人类的真心，也陪上自己的心。当两颗心呼应时，鲛人还要献出一部分本源灵力和血肉，两者结合即为应血鲛珠。应血鲛珠一分为二，人类与鲛人各自服下，在获得一部分的灵力时，也会失去两人相处的记忆，鲛人的**也会恢复一部分。这就是‘开欲’。”
欺骗？李琼的心抽痛了一下，暗暗自嘲：你难道不知道吗？她何时真正喜欢上你了？不然为何走得那么干脆？你在奢求什么？
李琼说：“继续。”
“没了。”
李琼差点语塞，问：“那你为什么震惊？”
“我们这一支鲛人近三十年都没有进行过开欲，你看着不过二十余岁，本应与我们无关，但是这半颗鲛珠的灵力和气息属于我们殿下。”
李琼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忙追问：“你们殿下？哪位殿下？七年前你们那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七年前，前任鲛王日渐衰落，终于死去。原本鲛王之位应该从流月殿下、浮月殿下、海声殿下三位中选出，但是浮月殿下闭门不出，只有流月殿下与海声殿下两位竞争。几个月后，浮月殿下突然出现，成为了鲛王。”
浮月……浮月……
对，就是浮月。
就在那一晚，他被药倒在地上，问她的名字。
她说，浮月，不过你还是忘了好。
接着。接着她就走了。
浮月。
浮月。
我的月亮啊。
浮月。
除了初见那次，她很少有话说。一个人时总是蹙着眉头，默默地看着那些新奇的东西，然后歪着头，湿漉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像是在说：这是什么。他就涛涛不绝说上半天，说到口舌干燥，她就会将自己的茶杯递给他，等他润好嗓子，再倒一杯自己喝。等他说完，她就会点点头，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啊，你知道得好多。”然后还会补充：“很厉害嘛。”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呢？
我一点也不厉害，不然眼睁睁看着她走？
不对，她回去是为了继任鲛王。而且既有鲛珠为证据，她对我难道分毫情谊也无吗？
但跟鲛王之位比，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琼握紧了鲛珠，问道：“浮月能回来、到海面上吗？”
沉阳答：“不能。鲛城刚刚传来信息：有危险，速归。”
李琼眸子暗了下来，慢声说：“你们有回应的办法吧？如果有鲛人出了意外回不去，她身为鲛王，应该会来找吧？”
“不会。鲛王不能随意离开鲛城，鲛王殿下即位后几乎没有出过鲛王殿。若是在外的鲛人出现意外，海声殿下会派下属离海上岸，然后就是海声殿下，若海声殿下无法解决……”
李琼抢答道：“浮月？”
“非也，流月殿下会上来。流月殿下若是无法解决，鲛王会带着族人迁都。”
李琼再问：“什么危险？”
“沉阳不清楚，但是会危及鲛人性命。”
李琼急道：“带我下去。”
“你会溺死。”
李琼拉起长长的衣领，将头裹住，说：“本王穿了鲛绡。”
沉阳细细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说：“那就不会溺死。”
“带我去鲛王殿，遇到其他鲛人，就说我也是鲛人，受了重伤。”
“是，请小心。”
说完，沉阳将李琼拦腰抱起，向大海走去。
咩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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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下红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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