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纪酿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咬着手指,整个人被闷地出了不少汗,却都无暇顾及,蜷成一团像是蒸笼里半熟未熟的虾。
而不远处的江澈,房间里也还亮着灯。他双手相扣放在脑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也无法入睡,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晃过下午在体育场的画面,纪酿白皙的肌肤和身体软而娇的触感,以及那圆圆的,带着些调皮和性感的小肚脐。
江澈想尽了办法,却怎么也无法将这幅画面从脑海里抹去,整个人还散发着一股子强烈的燥热。
他气得一脚踢开被子,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刚按开灯,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嘴唇上方也感到一阵湿热。他伸手去触,黏腻的鲜血顺着手指下滑。
江澈坐在床沿,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气得低骂了声。他也同纪酿一样,一定是中午那碗酸辣粉的问题,是吃酸辣粉上火了,一定。
江澈开着水龙头,水流声“哗啦”了好半天,卫生间的声音也渐渐归于平静,鼻血被止住,江澈撕了两块儿卫生纸,在手里捻成条状。,塞进了鼻子里。
江澈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下自己的俊脸,就算流鼻血塞了卫生纸,也还是帅。他自恋地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突然露出一个笑来,回房拿起手机,坐在床上找了个角度,开始自拍。
拍了许久,江澈在相册里挑挑拣拣,这张不行,表情不够酷,那张不行,看起来像个gay,这也不行,闭眼睛了……
挑了半天才挑出一张他自认为极为完美的照片,点进纪酿的聊天框,准备发给她。却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停了下来。
“不行不行不行,万一她以为我身子很弱怎么办?岂不是有损我雄风?”
“不行不行,她要是问我怎么流鼻血了,总不能说是酸辣粉,她又要多想,难过了。”
“她会不会以为我是个变态?”
“……”
江澈自己念叨了许久,纠结了半天,还是点了返回键,删除了相册里所有的自拍。一屁股坐在了书桌前。
他掏了张数学卷出来,准备静一静心,可刚刚写了两道题,纪酿的腰还是不受控制地出现在眼前。
江澈真是觉得要命,他舌尖顶了顶腮,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能不能争口气,江澈,幻觉,都是幻觉。”
第二日清晨,江澈和纪酿脸上齐齐挂着黑眼圈,出现在公交车站。一夜未睡的江澈顶着清晨的寒风,吸了吸鼻子,脸上尽显疲态。
纪酿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耷拉着眼皮,拉着江澈的书包带,低着头,仿佛站着就能睡去。
纪酿这天迷迷糊糊了一整个上午,强撑着才能保持一分清醒。上午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课,纪酿听着政治老师的声音,宛若听安静柔和的催眠曲,脑袋也一点一点地向下低去。
可纪酿的大脑却仍然清楚自己是在上课,控制着纪酿的手在桌下狠狠掐着自己的腿,让自己保持清醒。
直到下课铃响起,纪酿这才毫无顾忌地趴了下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白牧云见她困得不行,也没敢叫醒她,给她留了饭,让她继续睡着。
梦里,纪酿又回到了2033年,初漾抱着枕头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委屈巴巴地说:“妈妈,我昨晚做梦梦到了很可怕很可怕的怪兽,我不想自己睡,我想和妈妈一起睡。”
纪酿瞧着女儿委屈的小脸,心里发软,刚张开双臂,准备抱抱她,却被白牧云用力推醒。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发丝凌乱,一脸迷茫地接过从前头传过来的英语卷。纪酿揉了揉脑袋,有些无力地拿起笔来,用极快地速度写完了整张卷子,便又趴了下去。
真是的,好久都没有梦到过初漾了,才刚刚见她一面而已,怎么又醒了。
周一向来是任务最繁重的一天,晚上的自习时间,纪酿从众多的作业中抬起头,长时间的握笔在她中指的第二关节处,留下了一个泛着红的凹坑,小指处也被黑色的笔油蹭的发黑晶亮。
休息的时候,纪酿和白牧云去上厕所,迎面遇见了在走廊里和小姐妹们聊天的秦怡。何晴见到走过来的纪酿,用手肘怼了下秦怡。
正在撕手指上倒刺的秦怡,被她这一撞,倒刺撕进肉里,惹得秦怡“嘶”了一声,手指也泛起了红。
秦怡抬眼看向何晴,又顺着何晴的眼神看向不远处的纪酿。她轻笑了一声,朗声开口说道:“不知道你们看没看过最近新出的那本漫画,那里面的男主有一个青梅竹马,天天缠着他,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何晴也配合地说道:“青梅竹马什么的最是让人讨厌了,尤其是那种仗着两个人自幼相识,就一直缠着人家的女生。”
秦怡捂着嘴笑道:“缠着人家算什么,我昨天看那本漫画,那个女生还让男主抱着她打篮球呢,真是笑死人了。”
白牧云皱着眉看了眼秦怡,刚准备和纪酿说些什么,却发觉纪酿的脸色微微发白。白牧云拉着纪酿向前走,秦怡和何晴却站直了身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纪酿和白牧云向左走,秦怡就向右迈两步,纪酿和白牧云向右走,何晴就快速向左走挡在两人的面前。
白牧云是个不怕事的,掐着腰问:“你们两个有事儿吗?”
秦怡转了转手腕上银白色的细链,向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酿说:“没事啊,就是想问问纪同学,有没有看过这本新漫画,有没有在里面学到什么?”
纪酿脸色发白,气势上看起来矮了秦怡一截,她盯着秦怡因为怒气瞪得极大的眼睛,突然觉得很无趣。
蒋素坐在班级里,翘着椅子腿,吊儿郎当地来回晃,手里转着的笔不小心脱手飞了出去,他猛一抬眼,看到门外秦怡和纪酿对峙的画面,拍了拍吕新,捡起地上的笔,直直向江澈丢去。
正在做物理题,刚有些思路的江澈,被飞过来的笔砸中,脑袋里一闪而过的思路也短了路,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澈气得捡起掉在桌上的笔就要朝两人扔,蒋素隔着两排座位,给他比了个手势。江澈往外看去,看到门外的景象,放下手里的笔快步走了出去。蒋素扶着吕新也跟了上去。
江澈从秦怡身后绕过,走到纪酿身旁,扯着纪酿的手腕问:“来做什么?”
纪酿语气平淡,并没有想象中的害怕和慌乱,冷静地说:“上厕所。”
江澈“嗯”了声,拉着纪酿绕过秦怡,走到女厕门口,轻轻将纪酿推了进去说:“去吧,一会儿直接回班级就好,放学我去接你。”
白牧云跟在纪酿身后,瞪了江澈一眼,仰着下巴走了。
而从始至终,江澈也没有分给秦怡一个眼神,仿佛他只是出门同纪酿说两句话而已。没有任何的质问,指责,这让秦怡的心开始变得慌乱。
江澈摆了摆手,围观的人群尽数散去,他就抱着臂靠在女厕旁边的墙上,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澈将纪酿送回了班级,上课铃声也刚好响起,不过看自习的老师还没来,班级里也还是喧闹。
白牧云低声咕哝着:“她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这么闲不如给我写点作业好了。”
纪酿倒是没说什么,最后一节自习课却罕见地发了呆。要是说不怕,是假的。纪酿从小到大,都不曾和人有过任何冲突,哪怕是工作以后,进入社会以后,也没有过。乍一遇上这种事,的确有些无措。
可若是说怕,却也谈不上。至少秦怡这些小心思和手段,对于纪酿来说,略显幼稚了些。
放学时,纪酿收拾好东西,坐在座位上等了江澈许久,见江澈迟迟没来,便起身去五班寻他。
江澈是在放学时叫住了秦怡的,最后一节课,蒋素已经用手机同他说了昨天的事。说是昨天江澈和纪酿走后,秦怡在体育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说了些难听的话。
江澈不在意秦怡如何,也不在意背后谁在讨论自己,又说了自己什么。可他知道闲言碎语对纪酿来说是锋利的尖刀,纪酿看起来文静娇弱,可实际上确实最能忍痛的人。
小时候他们在老家玩,纪酿被地上的树枝绊倒,摔在满是尖锐石子的路上,膝盖被扎的鲜血直流,也一声不哭。
在班级里写作业,被追逐打闹的同学撞到,削得尖细的铅笔扎进手心,整个铅笔头断在肉里,也一声都不哭。
她不在意,也不害怕任何□□上的疼痛,却偏偏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遇见的事,都在用言语,用行动去戳她的心。
江澈深知言语对纪酿会带来多大的伤害,所以他不会允许,也不会放任这种言论的流传。
秦怡知道江澈会说什么,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江澈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这个人,向来不太喜欢玩虚的,有什么事情,拿到台上来说,会更好一些。有些事儿,若是你看不惯,不喜欢,直接同我说好像也比为难其他同学和给老师打报告,要来得更直接,也更方便。”江澈站在教室最后方,隔着整个教室,同站在正门口的秦怡对话。
秦怡垂着眼,卷着自己的校服边缘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很晚了,我要回家了。”
江澈笑道:“注意安全,还有,不要再有下次了。我和她是我们之间的事,除了我们俩,谁都没资格去谈论些什么。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无论是水杯也好,还是篮球场也罢,又或者是那些无中生有的话,希望今天这是最后一次。”
纪酿站在门外听了许久,转身下了楼,她站在教学楼门口,给江澈发了消息,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对着天上的弯月发呆。
诚然,纪酿并不在意秦怡,管她什么怡,三姨,四姨她也不在意。可是她害怕的确实是人言。
她恐惧成为人们口中的谈资,害怕成为旁人八卦的对象,也畏惧一切有关于她的话语。不过,只要江澈在,这些就都不会伤害到她。
纪酿没有问江澈后来他和秦怡又说了什么,也没有问他口中的水杯指的是哪件事。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在江澈从教学楼出来,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并问她“冷不冷”的时候,张开双臂抱住了江澈。
江澈也弯腰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酿酿,不要难过。”
纪酿摇摇头,从江澈的怀里抬起头说:“我不难过啊,我只是觉得有点冷而已。我们快回家吧!”
说完纪酿迈下台阶,蹦蹦跳跳地走在江澈的身前,在昏黄的路灯之下,张着双臂,像只轻盈又快乐的小蝴蝶。
江澈望着纪酿的背影,月光似是落进了他眼中清澈的湖,倒映在其中,泛着波光,温润而明亮。
他甘愿做纪酿手中的盾,为她遮挡所有的攻击,他想让她活的轻松一些,自由一些,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伤害他的酿酿。
应该看得出来水杯是哪件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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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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