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志雄从医院回到SBS大楼时，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穿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
推开办公室的门，李企划正拿着平板电脑在里面踱步，脸上是混合着兴奋和头疼的表情。
“志雄！好消息！NJ那边主动联系我们了！”李企划一见他就快步迎上来。
金志雄将车钥匙扔在桌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NJ？”
“对！她经纪人刚联系我，说NJ小姐看了我们纪录片的先导预告片，作为高午画家的粉丝和朋友特别想加入拍摄。”
“她们提出希望能参与一个小环节，比如做个简短访谈，谈谈对高午作品的看法，或者作为年轻观众代表聊聊这个‘十年重逢’故事。”李企划语速飞快，“这曝光度对我们太有利了，不过…”她压低声音，“我总觉得醉翁之意不在酒哈哈哈哈。”
金志雄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
NJ的意图很明显——借机接近崔雄。这无疑会给好不容易稳定的拍摄带来新的变数。但宣传效果确实诱人。
“崔雄那边什么反应？”他问。
“具恩浩xi说崔雄没明确反对，但也没兴趣，就一句‘随便’，估计是懒得应付。”李企划无奈，“志雄，这机会…接不接？”
金志雄沉吟片刻：“接。但访谈内容必须严格围绕纪录片主题，不能跑偏。地点…就定在台里三号演播室旁边的休息区吧，也方便录制。”
“ok，我这就去安排。”李企划风风火火地走了。
几天后，NJ访谈录制日。
三号演播室区域比平时热闹不少。NJ的到来吸引了台里不少好奇的目光，走廊里也多了些生面孔。NJ本人比镜头前更纤瘦，妆容精致，笑容甜美得体。
访谈由李企划主持，在布置简洁的休息区进行。NJ面对镜头侃侃而谈，言语间流露出对高午艺术才华的欣赏，以及对纪录片记录“真挚情感”的共鸣。
她的目光时不时飘向门口，但崔雄并未出现。
访谈结束，NJ的情绪明显低落下去，甜美的笑容也淡了。
她婉拒了李企划陪她去化妆间的提议，独自走向走廊尽头的公共茶水间。金志雄正好从旁边的后期机房出来，准备去倒杯咖啡，在茶水间门口与NJ迎面碰上。
NJ看到金志雄，勉强笑了笑：“金导演nim。”
“NJxi。”金志雄点头致意，侧身让她先进。
NJ走进去，站在咖啡机前，却没有立刻操作。她背对着金志雄，肩膀微微下垂。
金志雄走到另一台咖啡机旁，放入咖啡胶囊，按下按钮。机器运作的嗡鸣声在安静的茶水间里格外清晰。
他看着NJ僵直的背影，出于导演对人物状态的敏感，他难得地主动打破了沉默：“访谈很顺利，NJxi的表达很有感染力。”
NJ转过身，手里无意识地捏着一个空纸杯，笑容有些苦涩。
“谢谢导演nim。只是…好像也没人在意我说了什么。”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
“有时候觉得，镜头很诚实，又很残忍。” 她抬起眼，看向金志雄，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探寻，“金导演nim拍了那么多别人的故事…看着镜头里的人，心里装着别人，是什么感觉？”
这句话像一颗精准的子弹。
延秀在暴雨中与崔雄拥吻的画面，连同那份持续了十年的守望，带着冰冷的痛感席卷而来。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咖啡机里汩汩流出的黑色液体，仿佛那浓稠的液体就是此刻他心头的苦涩。
“大概…”他终于开口，“…就像对着一个永远调不准焦距的监视器。明明看得见，却永远隔着一层无法跨越的屏幕。”
他微微侧身，想要结束这场让他不适的对话，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茶水间透明的玻璃门。
门外，林夏正抱着一摞素材带走过，脚步似乎放慢了些，视线也恰好朝茶水间内望来。两人的目光在透明的玻璃门板后，隔着几米的距离短暂地相接。
金志雄的心中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怕被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是担心她误解？还是…别的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转回头，对NJ仓促地结束了对话：“抱歉，NJxi，我还有点事。”
他朝NJ微微颔首，便端着咖啡，快步走出了茶水间。
回到后期机房。
“导演nim，”林夏将素材带放在旁边的操作台上，语气如常，“NJxi的访谈素材已经转存到E盘备份文件夹了。李企划问，后续关于她和高午（崔雄）部分的交叉剪辑思路，是否需要提前沟通？”
金志雄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在林夏平静的脸上。
她像一泓平静的湖水，无声地包容了他刚才的狼狈和波动，将他拉回了熟悉的轨道。
“剪辑思路…”金志雄定了定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工作上，“暂时按原计划走。NJ的部分侧重她对‘故事’本身的看法，淡化个人倾向。重点还是放在崔雄和延秀的主线上。”
他放下咖啡杯，拿起旁边一份场记单，“对了，上午拍延秀公司的那段采访，同期声好像有点底噪？你听出来没有？”
“嗯，是有点。”林夏点头，走到主控台前坐下，熟练地戴上监听耳机，调出那段素材，“好像是空调风口的杂音。需要做降噪处理吗？”
“试试看。”金志雄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靠近主控台。
两人并排坐在主控台前。
巨大的弧形监视器墙散发着幽蓝的光，映照着他们专注的侧脸。林夏戴上耳机，专注地监听音频，纤细的手指在调音台的推子和按钮上熟练地操作着，不时在旁边的记录本上标注时间码。金志雄则紧盯着画面，偶尔指出需要特别注意的表情或动作细节。
“这里，00:12:35，延秀回答时有个很细微的停顿，眼神向下，这个瞬间保留。”金志雄指着屏幕。
“明白。”林夏立刻在时间线上打上标记。
“底噪…00:15:20到00:16:10这段比较明显。”林夏将耳机递了一只给金志雄。
金志雄接过戴上，凑近监听。
林夏身上淡淡的、如同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来。
他定了定神，仔细听着：“嗯，是风噪。用插件降一下，注意别把人声削薄了。”
“好。”
他们讨论着音频的均衡，画面的剪接点，配合得天衣无缝。
金志雄偶尔侧头，能看到林夏专注时微微蹙起的眉头，和屏幕光映照下她细腻的皮肤和长长的睫毛。
处理完音频问题，林夏准备导出文件。
就在这时，主控台上连接着备用监视器的一台老式硬盘录像机突然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屏幕闪烁了几下，变成一片雪花。
“怎么了？”金志雄皱眉。
“好像是这台老机器的采集卡接触不良，刚才动了下线。”林夏俯身检查机器后面杂乱的线缆接口。狭窄的空间让她动作有些别扭。
“我来看看。”金志雄也蹲下身，靠近机器。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手臂几乎挨在一起。近的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
金志雄小心地拨弄着几根数据线，试图找到松动的地方。林夏拿着小手电筒帮他照明。光线在狭小的空间里晃动。
“好像是这根线…”金志雄指着一条蓝色的数据线，“接口有点松。”
“我试试重新插紧。”
林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接口两端。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金志雄正扶着机箱边缘的手指。
那瞬间的皮肤接触，如同微弱的电流，让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夏的手指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一点，脸颊微微发热。金志雄也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轻咳一声：“…小心点，别太用力。”
“嗯。”林夏低低应了一声。
警报声消失了，雪花屏恢复了正常的画面信号。
“好了。”林夏松了口气，直起身。
“嗯。”金志雄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
两人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老机器该换了。”金志雄掩饰性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恢复如常。
“设备组已经报批了，新机器下周到。”林夏也迅速调整好状态，汇报工作。
走廊里很安静。金志雄和林夏一起走出后期机房。
“今天…辛苦了。”金志雄走在前面，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响起。
“导演nim也是。”林夏抱着处理好的素材硬盘，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金志雄的脚步放缓，在走廊拐角处停下。夕阳的余晖正好落在他身上，给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他转过身，看向林夏。林夏也停下脚步，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显得格外明亮。
“NJ后续的一些素材整理和沟通…”金志雄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多跟进一下。” 这本是李企划的工作范围。
林夏有些意外，眨了眨眼。
金志雄看着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惊讶，补充道：“你做事…让人放心。” 这句话比任何刻意的夸赞都更有分量，清晰地传递出他对她能力的认可。
林夏的心跳在那一瞬间悄然加速，她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的，导演nim。我会处理好的。”
金志雄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向办公室走去。
走到半路，转头道：“你还没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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