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竹不绝于耳的宫宴上
皇后亲眼瞧见肖晗神情淡淡的收下那本精美的小札,顺手就放进了袖口,面色虽有些不快,却也不忍数落,只轻言细语又说了两句劝慰的话:
“京城中同你一般大的男子就算没有娶亲,也定下人家了,本宫也不逼你,只你回去好好看看给你的东西,若是有瞧着顺眼的,便来告诉母后,可好?”
他因为自小的经历所故,对什么事都淡漠不放在心上,却独独对他这位母后说的话尚能听得进一星半点。
看着皇后一脸殷切关心的样子,他那到了喉头的拒绝终究是咽了下去,沉默的点了点头便打算离去。
却不妨皇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欸’了一声让他顿住了脚,复才开口说:
“眼下还早,你不若去朝阳殿看看,那丫头今儿来凤栖殿告罪,说身子不适恐不能赴宴,本宫那会心思都在别处匆忙就应了,这会想来,她脸色是有些不大好。”
…
这会看着正在给朝露把脉的陆医正,肖晗不免想到离席之前母后说的那些话。
本以为她还在继续装病来躲着自己,在席上等了大半晚的肖晗原本是准备亲自来问一问的,可母后的那些话,加上进门之时看到她一脸惨白的模样,今夜因为等待而升起的满腔不悦终于偃旗息鼓。
陆院正还在替朝露把脉,已经年及半百的他是被卢绪半驾着小跑过来,气息尚有些不稳,颤巍巍将四指置于雪白的丝帕凝神了好一会才能细细感觉指下的脉象。
朝露正靠坐在美人榻上,肖晗就在身前同她对坐并看着她,如芒在背的感觉令她坐立难安,明明身侧的窗扉外有徐徐夜风,可她后背却生了一层薄汗。
陆医正这脉把的有些久了,久到她有些如坐针毡,像是等待一个宣判的结果,是非对错都在这个结论出来的一瞬间,同时牵发着两个人的心。
肖晗在旁一直注意她的面色,见确有些不妥也是轻蹙眉头,想到方才进门初时看到她那张略显苍白的面色,不自觉看向了眯眼感受脉象的陆院正,淡淡的眉宇间隐隐透出些担忧的情绪.
像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院正恰在此时收了手,转身朝着肖晗行礼道:
“禀殿下,公主并无大碍,只是脉象所显有些虚浮无力,阳气不足,应是近来公主食欲不佳所致。”
把了好一会脉,才得出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结论,陆院正说这话的时候,额上也是虚虚起汗,他方才把了许久,也是没看出公主哪里有不妥,本想据实以报,但见身侧的太子一脸凝重的看着自己,又想到卢绪方才急匆匆的模样。
那到了口中的话,不知怎的囫囵了一圈就脱口成了这。
肖晗听后面色稍霁,深邃的眼眸不着痕迹瞥了朝露一眼,握拳的手在膝上轻点了那么两下后,问到:
“院正可有调理之法?”
…
陆院正最后开了两张方子便走了,走前依然叮嘱朝露,切记每日按时用膳,夏日少食冰镇之物,他会按照肖晗所示,每月来请一次平安脉。
随着门扉阖上的声音,屋内再次归于寂静,二人已经许久都没说过话,方才是有外人在,尚且还能自如些,现下只剩两人,气氛不免尴尬。
就在她苦思冥想欲重起话题化解尴尬的时候,就见坐在面前的人已经悄然起身,接着回头往桌案的方向去,她被他一番行为弄的错愕不知所言,满腹的疑问还未出口,就见他已经行至那打翻的托盘前,并弯腰拾起了那件粉蓝色的宫装。
她心下一紧,暗道不好,正欲解释的时候,肖晗已经先她一步发问:
“不喜欢?”
轻浅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朝露只能透过晦暗的烛火吃力的打量他这会的面色。
沉默了一会,唇角翕动几下才开口:
“不是。”
“那为何不穿。”语气比之方才发了沉。
她肩膀一缩,想起方才院正的医嘱,到底是有了些底气:
“我说了身子不舒服,既然宫宴都不去了,又何必再穿。”
这理由乍听合情合理,她本就向皇后陈过情,加之方才院正所言,更加坐实她不穿宫装不出席宫宴的理由,理直气壮。
却哪知对面的人一听,满脸不在意的轻嗤一声,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抬头同她对视:
“昭昭,孤虽不是大夫,却也能听明白陆院正说的话,他说你是因为食欲不振所致的脉象虚浮,而不是你身子不舒服才会脉象不好。”
他这话说的轻飘飘,一脸淡漠的在同她争论她这次生病有恙的前因后果,是因为她自己不好好吃饭才会身体抱恙,而不是身子不好才食欲不振。
换而言之,她的身体有恙源于她自己,而不赖旁的原因,也就可以理解为,今日的宫宴是因为她不想出席,才会故意让自己‘不好’来作为借口。
朝露没料到肖晗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洞悉她所有得想法,一句话又把她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被人当场拆穿,她白皙的脸颊飞上两抹浅红,耳尖也有些微微泛红。
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驳。
气氛再次凝滞的当下,肖晗却将那衣物置于桌案上,嘴里似在商量,却同时也做了决定:
“不喜便不喜,下一次孤便知道了,让他们准备别的颜色便罢。”语气中带着些不容拒绝的意味。
可眼下哪里是衣服颜色的问题,分明就是自己不愿同他再有过多牵扯,若还有下次,那这些日子躲着他的行为不就成了笑话。
她心里如是的想,愈发觉得肖晗是故意为之,分明就已经看穿了所有,偏要等到她来自投罗网,看着她一脸不情愿的去履行不想做的事,以此达到掌控她的目的,
压抑了大半日的烦闷加上这些日子来对他的偏见,反抗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在他话落不过一会,犹还在等着她像往常一般温顺的妥协时,就听到她用温吞的嗓音在质问他。
“皇兄向来深谋远虑,算无遗策,是真的看不出吗?”
“诚如皇兄所说,我就是故意的,那皇兄可有想过为何?”
肖晗脚步一滞,没再往前,只盯着她看。
“这些年皇兄所为,皆是为了我好,可若为了我好,便是替我做了所有决定,亦或是为此就驱走我身边为数不多朋友的话,那这等好,我宁可不要也罢。”
她久未进食,方才因为羞恼而浮起的红这会已经消散,一双忽闪的美眸就这样毫无遮拦的望进他的眼里,同多年前一样,只这次,眸中温情减少,却多了些抗拒。
她当他是兄长,对他敬之,爱之,兄妹之间感情甚笃自是好事,可她已经快及笄了,肖晗理应要给予她一些私人的空间与交友的权利,不能什么都由他来做决定,反倒让自己失了许多自由。
她驳问的话语里带了些祈求,是想让肖晗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多留给她一些可以独自选择的机会。
但和之前有所不同,肖晗这次罕见的沉默,本就不明亮的烛火让他的神色更显晦暗,朝露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心下像有把小鼓槌在轻轻擂动。
等待回应是一个漫长又焦急的过程,哪怕她话音才落地一会,都仿若觉得已经过了好久一样。
她心里天人交战,正等着肖晗给自己一个痛快回答时,就听他四两拨千斤似是而非的说:
“你是孤唯一的妹妹,孤不过替你斟酌一二,也要征得你的允许?”
潮湿的夜风无孔不入,顺着窗缝流进屋子里,又徐徐落在朝露身上,给本就汗湿的衣衫又添一丝黏腻,美人靠上的她没心思去细细体会,只想躲开肖晗那摄人心魄的目光。
书案上的纸张被突如其来的夜风撩的满屋乱飞,她吓的赶紧下榻来捡,也借此匆匆结束两人方才那场并不愉快的话题。
争论了一番,到最后还是没有任何结果,肖晗平和的语气里,表达的依然是不会放手和改变的意愿。
可人就是如此,越是不可为越要去为之,或许真等撞到头破血流了,才知南墙不是那么容易翻越的。
她不可能让自己成为这巨大牢笼中的笼中雀,她也想同李徵一样,去看看遥城的山水,攀一攀西戎的城楼,想再次感受宫外自由自在的味道。
而那晚的不欢而散,更让她加坚定了想出宫的想法,毕竟想从肖晗手里获得能自主的权利,现在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想要逃离他的掌控,不想这样像囚徒一般困囿在内廷,再等等吧,她如是的想着,来日方长,等她寻到机会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
宫宴过后已经好些日子了,喝了陆院正的几贴药,朝露果真食欲好了不少,如此一来,给皇后请安一事也就不能懈怠,也不知肖晗是不是也在刻意为之,自从那日过后,便不是朝露刻意,也没有碰上过他。
两人似乎默契的回到了之前进水不犯河水的相处方式,两不相见。
她当然乐得自在,也正好伏天来临,皇宫各处都被暴晒的闷热无比,她每日请安过后便呆在她的小书房,美滋滋的摆弄她那些个誊抄的书册。
时间就这样流走在她散漫的生活中,这日,她刚抄了一个时辰书,正待出去逛的时候,听到院子里丫鬟无意间在说着朝堂上的事。
“听说裴大人要回来了。”
“裴相不一直都在京中吗?”
轻斥声传来,小丫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数落着另一位:
“是裴劭裴大人呢,他之前自请去凉州替裴老夫人守灵三年,如今时间已到,自然该回了。”
空气中传来一声讶然的惊呼:“裴老太爷下月寿辰,裴大人又恰逢这时归来,你说咱们公主这次是去还是不去。”
苦逼的作者,要从今天开始值班,一直道正月初四才能休息,在此其间呢,V前随榜更新,V后我尽量日更,因为三次元年末年初都比较忙,希望大家能谅解。
本文大概的节奏比较慢热,前期是女儿在和肖狗子一个重新认识的过程,在那之后才会确定关系,希望大家慢慢看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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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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