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这人的脸色比起前两次相见,差了许多,钟绮问出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的疑惑,上上下下大大方方的打量这眼前这一身织月纹素色衣袍的男子,心里暗自比较着。

“小姐聪惠。”傅瑾之听惯了一句话要绕三个心眼儿在里头的话,如今听钟绮倒是个有话直说的主儿,于是也抛开那些遮遮掩掩的习惯,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公子在这里做什么?”

“散步。”

“散步?”这个答案不在钟绮的猜想之中。

于是腹诽道,这人真是……每每见了都会都给人一种云外闲居、养鹤种花、听雨赏月的闲人之感。

“难道不像吗?这梨花如幻如梦,不瞒小姐说,傅瑾之此前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梨花。”

原来他叫傅瑾之,钟绮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想着人家客居在此,这锦云居现在既然供他住着了,那便是让人家自便的意思,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赧然一笑,开口说:“是我自己疑神疑鬼了。”

“不过小姐有所戒备也是应当的,这梨梦园平日里基本无人踏入,这园子又所处偏僻,小姐一个人的时候还是少来这里走动。”傅瑾之大约看出了钟绮此时的不自在,顺着她的话为她找补。

钟绮自她与这人在雨天相遇那日起,便时不时想起走出泰和巷时她回头顺着巷子看过去的那一眼:那一道着一身月白衣衫瘦而颀长的身影,撑一柄墨色点染的伞,走在细雨蒙蒙的长街上,教寻常的烟州春日多了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分明都是最素最淡最留白的刻影,她却偏偏就是记住了。

因而,当那个被自己挂在心里总是时不时拿出来看看的影子如今立在身前了,听着他温和但没有半分柔媚之色的声音说着这般为自己着想的言语,钟绮登时就觉得心里似有什么探出了头。

“公子所言正是,这锦云居虽然宽敞,但平日里除了丫头小厮来洒扫洒扫灰尘,收拾收拾院中的落花与杂草,便无人来了。不过如今好了,公子一行远道而来,能够住进锦云居,也是它的机缘。”

“能够相遇,皆是机缘。”傅瑾之说着便往前面走去了,看方向,是循着自己刚刚来的方向走。

他是想……送我回去?

钟绮想到这儿,抿嘴一笑,抬脚也往回走。

往回走的时候,傅瑾之慢慢往前走,怕是让钟绮多想,他说:“这梨梦林我每日饭后都会过来走一圈,毕竟离开十里梨花栈以后便看不到了。”

钟绮听完以后不禁有一瞬失落,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不过也是,说不定他早就忘了两个人有过两面之缘的事,于是抬头笑着看着周围开得一簇一串又一堆的梨梦,应和道:“公子喜欢,那便多看看。”

阿落寻过来时便听到自家小姐说着什么话,这几日才认识的傅公子走在前面,看傅公子的样子似乎是与自家小姐……相谈甚欢。

“小姐,小姐……”阿落还挂念着钟绮手背上的伤,“伤口可还疼?”

“还好。”钟绮听阿落问起来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有伤,这是才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

“小姐手上伤的厉害,这几日还是勿要做什么……猛烈的举动,手上的药是今天早上小姐醒来之前大夫刚换的药,这药一日换四次,小姐还是早些回去,免得大夫来了找不到人。”傅瑾之不疾不徐地一一交代,便说他是锦云居的主人,也算得上是替钟绮打算的十分周密。

钟绮心下自然是十分感动,不过原本打算回到屋里才要提的,但眼下既然傅瑾之把话茬儿递到了自己面前,哪有不顺水推舟接下的道理,于是道过谢后,钟绮说道:“原本想着同阿落到了前院再同公子道谢,既然碰巧遇见了,那便省了着意去谢公子这一遭,况且近来吃住都在锦云居,还劳诸位多多照拂,实在是多有叨扰。今日钟绮既然已经无甚大恙,便不好多打扰了。改日等钟绮身子大好,必带着薄礼来谢,到时候还请公子不要嫌弃礼轻。”

“既然小姐早就做了打算,不论如何,我也是在客之身,一切但凭小姐方便。”

钟绮听着傅瑾之话里一副一切你说了算的样子,点点头,便同阿落一同离开了锦云居。

————-

锦云居正院东南角一处门匾上书着“清净随喜”的屋子内,傅瑾之坐在一面上面绘着黄莺杏花,旁边丹青勾勒出晾干翠竹的屏风前面。屏风立于窗边,屏风前面放着一把福字团花檀木椅,再往前是一张素白檀书案。

傅瑾之坐在福字团花檀木椅上,手里拿着一个青瓷瓶,瓶身小巧玲珑,通体莹润,却叫人看不清内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广白,这是解毒复肌丸,钟小姐的婢女走的时候忘了拿,你去给她们送去。”

“是,公子。”

待广白走了以后,扶桑才开口问自家主子:“近几日因为钟小姐中毒一事,公子一直待在十里梨花栈,很多事情都被耽搁了下来,眼下既然人走了,不若小人前去梨梦林再探个究竟,扶桑总觉得那梨梦林有些怪异之处。”

“这一点我近几日去看望钟绮的时候也有察觉到。”傅瑾之从座椅上起来,慢慢走到左近的窗边,缓缓推开一扇海棠菱格雕花窗,看着后院风起,那梨梦林里的梨花纷纷扬扬,被风吹起,等风停了,又簌簌落于地面。

“只是这梨梦林到底有什么玄机,我尚未发现。”傅瑾之说着看着一片梨梦借着风势飞离了生于斯长于斯的梨花林正朝着自己飞来,于是伸出手摊开在窗外,刚好接住了那落于手中的梨花,半晌才接上前面的话把,“不过,如果其中真有什么玄机,左不过也是迟早的事。”

“公子说得对,我们迟早能找到通往烟霞山的路。”扶桑说着握紧了手中的剑,就像是一旦有了蛛丝马迹,丁点儿缝隙他便能杀上山去。

“所以……咳咳咳……”傅瑾之到了嘴边的话全部转为了撕扯得胸膛疼痛的咳嗽声,等咳嗽声停他摇了摇手便往外走,“我去歇歇,广白回来你俩便去把后院的草药收了,不过,记得连竹萝都收了,不要碰那些药。”

扶桑原不理解主子的话头怎么转的这般快,等到出了书房的门看到远处的乌云这才明白过来,于是应承道:“不用等广白回来,那小子说不定还在那里磋磨,我去收。”

说着一转眼的功夫,便已经一溜烟似的跑的无影无踪。

傅瑾之压住了嗓子里的痒和愈演愈烈即将喷薄而出的咳嗽声,扶着红色的步步锦慢慢走进了正屋。

屋内装饰与书房布置看似出自一人之手,这当初布置屋子的人看来极为素朴简单。屋内一面花鸟屏风,屏风之后放着一白檀与黄花梨榫接而成的床,床上挂着鸭蛋青帐子,既无银线穿丝,也有刺绣在上,便是之前住过的月白客栈也比这里要讲究八分。

屏风的另一边,较为宽敞,若是有客来,也算能称其为一处待客之地。那里放着鸡翅木榻,榻上的是同样的鸡翅小几,小几上摆着一个远山蕴水的桃花泥茶盘,上面搁着一个乌青握把茶壶,旁边是两三只同色小茶杯。

待一只脚跨进了房门,傅瑾之只觉得喉咙如刀割般发疼,吞咽之间只觉得嗓子除了生疼还又干又痒,于是几步走到榻前拿起握把壶,翻起一只杯子来到了半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却是凉的。

这几日因为钟绮的事加上探查烟霞山的上山之途,广白和扶桑总是白日出去,夜间才回,原来这热茶都是钟绮那丫鬟差人换了新的来的,头一日广白和扶桑还同人家说怎好劳烦,后来便习以为常,忘了这是自己的事了。

傅瑾之在心里给广白和扶桑记了一笔,叹了口气,撂下茶杯便转过屏风,靠着一直压着五脏六腑不适的那股子力气脱了脚上的鞋躺在了床上。

还未等到头发落在那只天青色圆枕上,便再也抑制不住的咳了起来。

寒山子进来便看到了傅瑾之捂着胸口咳得脏腑几乎被撕裂了的样子,脸上依旧一副泰然的模样,但那脚步却泄露了寒山子的态度。只见他平常要走十来步的距离似乎三五步间便走完了。

寒山子扶着傅瑾之,拍着他的后背,从上往下,从上往下,如此重复了几遍,直到傅瑾之止住了咳嗽,气息捎带平缓,他将人扶正,让傅瑾之躺下以后仰面朝上。

而后才坐于床前,拉过傅瑾之的手,把脉听音。

寒山子把了良久的脉,才放下傅瑾之的手,拉起被子给他盖上,而后从傅瑾之经常服用的那堆药丸里拿出了一枚黑褐色的丸药,待傅瑾之吃了药以后,他才将自己闷在心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公子这几日又不听话,没有按时服药,亦没有做到辰时才起戌时方睡,公子还是莫要劳损身体。”寒山子看了看躺在床上看起来几乎毫无生气的傅瑾之,锦官城蜀侯煇唯一的儿子,不禁又叹了口气,似是无奈,似是心疼,各种情绪只怕是寒山子自己都拿捏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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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著花未
连载中宴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