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铃像是抽走了学校里最后一丝活气,喧闹迅速褪去,只剩下空荡走廊里零落的脚步声。
赵嘉树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眼瞅着他燃哥绷着张脸,脚步笃定地往校门走——既不是去高三楼堵人的路,更不是往图书馆去的方向。
赵嘉树憋了半天才敢凑上前:“燃哥,咱……真不找沈止羽了?”
祁燃脚步没顿,眼皮都没撩,嘴角扯出道冷硬的弧度,语气又冲又糙:“找他干嘛?怎么?想摆桌酒席,庆祝我数学考3分?”
赵嘉树被噎得一哽,挠着后脑勺犯嘀咕。按燃哥往常的脾气,别说被人递了封不明不白的信,就是有人多看他两眼不顺眼,早拎着拳头找上门了。可今天这架势,竟像是要平平静静去吃饭?这事儿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看祁燃这种态度,他不敢再多嘴,只能把满肚子疑惑咽回去,闷头跟着走。
两人拐进学校后门的窄巷,钻进常去的那家拉面馆。油腻的木桌,墙上泛黄的价目表,老板熟稔的招呼声,本该是最让祁燃放松的地方,可他握着筷子,只在碗里搅来搅去,拉面坨成一团,连汤里的葱花都蔫了,没动几口。
赵嘉树扒拉着碗里的牛肉,唾沫横飞地讲八卦:“燃哥你知道不?隔壁班胖子上课偷玩手机,被他们班主任抓了个正着,直接从三楼扔下去,屏碎得跟蜘蛛网似的!突然发现我们老班还是挺好的,至少没那么严。”
祁燃“嗯”了声,眼神飘在窗外昏黄的街灯上,没什么起伏。
“还有高二那女生,追沈止羽追得疯魔,天天在他教室门口堵人,今天被学生会拦了,哭得稀里哗啦……”
“沈止羽”三个字钻进耳朵,祁燃握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赵嘉树还在絮叨,祁燃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吃完饭,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街灯次第亮起,连成一片昏黄的光河。
“燃哥,现在去哪儿啊?网吧开黑走不走?”赵嘉树剔着牙问道。
祁燃没说话,双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面馆门口,望着马路对面学校围墙的轮廓,沉默了几秒钟。
“你自己去,我有点事。”
“啊?燃哥你……”
“别跟来。”祁燃打断他,眼神里带着警告。
赵嘉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看着他燃哥转身,却不是回出租屋的方向,而是沿着学校围墙,慢悠悠地晃荡着,背影融进了夜色里。
祁燃确实没想好要去哪里。
他不想回家面对那间空荡冰冷的屋子,不想去网吧听赵嘉树絮叨,更不想去图书馆。那个念头只是稍微冒出来,就被他粗暴地按了回去。去见沈止羽?像个傻子一样听他讲什么“火焰”“荒野”?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几条熟悉又陌生的小巷。晚风吹过,带着夜晚的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烦躁。
他摸出手机,手指无意识地划开屏幕,点开了那个消磨了他无数时间的消消乐。
色彩鲜艳的方块在屏幕上排列、消除、炸开特效音效。熟悉的机械操作稍微占据了一点大脑的运转空间,让他暂时不用去想那封该死的信,不用去想沈止羽那双平静的眼睛。
他就这么一边低头戳着屏幕,一边沿着学校外围墙根瞎晃。不知走了多久,等他终于因为脖子酸而抬起头时,发现自己竟然晃到了学校后山脚下那片几乎被遗忘的区域。
这里路灯稀疏,光线昏暗,杂草长得比人都高。再往前,就是那段荒废多年的防空洞入口。
祁燃皱了皱眉,暗骂句“晦气”,正准备转身,眼神随意一瞥,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借着远处路灯投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他看到防空洞那锈迹斑斑、被厚重铁栅栏封死的入口前,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身形清瘦挺拔,穿着干净的校服,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那背影也透着一股与周围荒芜环境格格不入的整洁和熟悉。
祁燃的心跳漏了一拍,手指僵在手机屏幕上,最后一个方块消除的特效音效显得格外突兀。
那个人影像是被他的动静惊动,缓缓转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对方清晰的下颌线,和那双即使在夜色里也显得过分平静的眼睛。
是沈止羽。
他怎么会在这里?
图书馆等到六点?现在早就过了七点了!
祁燃脑子里“嗡”的一声,第一个反应是荒谬,紧接着就是一种被愚弄的怒火——这人是不是有病?不在图书馆等着,跑到这鬼地方来干什么?不知道这种鬼地方有个人莫名其妙的在这很吓人吗?
沈止羽看着他,脸上没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料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目光落在祁燃还没来得及锁屏的手机上,屏幕上花花绿绿的消消乐界面清晰可见。
祁燃像是被沈止羽的目光烫到一样,猛地按熄了屏幕,把手机塞回裤兜,动作快得几乎带风。他梗着脖子,恶声恶气地先发制人:“你他妈在这儿装神弄鬼干什么?”
沈止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视线从祁燃藏起手机的裤兜移开,重新落回他脸上,然后,侧过身,目光投向身后那黑黢黢、被铁栅栏封死的防空洞入口。
“你知道这里吗?”他忽然问,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莫名的磁性。
祁燃愣了一下,没跟上他跳跃的思路,下意识回答:“废话,防空洞,谁不知道。” 他语气依旧冲,带着不耐烦。
“里面很深。”沈止羽的声音低了些,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祁燃说,“据说战争年代,很多人躲在里面,逃过一劫。但现在,它被封死了,没人能进去,也没人记得里面是什么样子。”
祁燃皱紧眉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破洞。他只觉得今晚的沈止羽很古怪,比那封信还要古怪。
“祁燃,”沈止羽重新看向他,眼神专注,“你就像这个洞。”
祁燃猛地瞪大眼睛,一股邪火“噌”地窜了上来:“你他妈骂谁呢?!”
祁燃攥紧了拳头,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能闻到沈止羽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点皂角清香的气息。
“我不是在骂你。”沈止羽打断他,语气依旧平静,“我的意思是,你把自己封起来了。用打架,用逃课,用你那满不在乎的样子,用所有你能找到的东西,把入口堵得严严实实。别人只能看到锈蚀的铁栅栏和杂草,觉得里面要么空空如也,要么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
祁燃的拳头僵在半空,那些准备好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他瞪着沈止羽,胸口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猝不及防撕开伪装的恐慌。这优等生的话,像把钝刀子,不锋利,却一下下,精准地割在他最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地方。
“你放屁!”他最终只能色厉内荏地低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沈止羽像是没听到他的反驳,继续说了下去,目光依旧锁在他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探究:“但我不信里面是空的。祁燃,我想进去看看。”
我想进去看看。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祁燃所有的防御。他呆立在原地,看着沈止羽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里面没有嘲讽,没有怜悯,没有他熟悉的任何一种情绪,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执拗的……好奇?
荒谬,太荒谬了。
一个年级第一,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跑到这荒郊野岭,对着他这个“烂人”,说想“进去看看”?
“你他妈……”祁燃张着嘴,喉咙干得像被砂纸磨过,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该揍他的,像对待所有窥探他内心的人一样,用拳头让他闭嘴,让他滚远点。
可手臂像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就在这时,几滴冰凉砸在脸上,紧接着,密集的雨点毫无预兆地落下,噼里啪啦打湿地面,打湿两人单薄的校服。
夏末的雨来得又急又猛,像老天爷攒了许久的委屈,一股脑倾泻下来。
祁燃被雨水一激,猛地回神,低骂一声就想找地方躲雨。
这附近除了防空洞,再没别的遮蔽,唯一能挡雨的,就是入口那片窄得可怜的水泥雨檐,堪堪容下两个人。
沈止羽已经快步走过去,侧身贴着斑驳的墙壁,尽量避开风吹进来的雨水。
他的头发很快被打湿,几缕黑发贴在额前,却遮不住那双平静的眼睛。
祁燃站在雨里,雨水顺着头发淌,滑过额角未消的青紫,带来一阵刺痛。
他看着雨檐下清瘦的身影,心里像被什么揪了下,犹豫了一瞬。
“妈的,这雨真大。”江燃低骂了一声。
咬咬牙,他几步冲过去,挤进那方寸之间的遮蔽处。
空间太窄了,两个身高腿长的少年几乎肩挨肩、腿碰腿,连呼吸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祁燃能清晰闻到沈止羽身上的皂角香,混着雨水的清冽,一个劲往鼻子里钻。他浑身不自在,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后背却“咚”地抵在冰冷的墙上,退无可退。
他偏过头盯着雨幕,雨丝密密麻麻砸在地面,溅起薄薄水雾,假装能从雨线里看出花来,假装一点都不在意身边的人。
最近有点小感冒 这几天可能更得没那么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