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一阵连续不断的咳嗽声传来,旁听者无一不心惊,生怕咳嗽的这一位咳出个好歹。
“长公主喝口水。”咳嗽的这一位一头白发,明眸皓齿,正是最好的年华,一头华发越发衬得她出尘脱俗,不染尘埃。而她,正是大汉赫赫有名的泰永长公主刘挽,当今陛下刘彻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大汉朝最有权势的公主。
刘挽咳得有些难受,摆摆手连递上来的水都不想再喝上一口。
一旁伺候的宫人心疼刘挽停不下的咳,不禁带了几分怨气的道:“宫中太医也好,西域所谓的名医也罢,都给长公主看过了,长公主就是不见好,一个个自诩医术高明,却都是庸医,无用的庸医。”
这样的话叫人听来也很难不认同。
刘挽咳了大半年了,初初都不当回事,后来眼见一直不好,连刘彻这个父皇都惊动了,当即命原本镇守西域的刘挽立刻回长安,先把病治好再论。
刘挽能怎么办呢?只能乖乖收拾回长安,由刘彻召集天下名医为她治病。
只是回了长安看了几个月的病,别说好了,反而越发严重。
“长公主,喝些药吧。”怨归怨,有人端了药上前来,第一反应依然是给刘挽上药,请刘挽务必把药喝下。
刘挽依然摆手道:“不喝了,不喝了。”
“长公主。”一听刘挽拒绝,一旁的人哪一个不急,结果刘挽阖上眼,背过身子哪怕闷咳着,就是不肯听劝吃药。
一个个伺候刘挽的人都知道刘挽向来说一不二,她不肯做的事,谁劝都无用。
药吃多了,刘挽满嘴都是药味,越发不乐意。
刘挽不肯吃药的事,谁还能不赶紧上报刘彻和卫子夫。
卫子夫立刻赶去看刘挽,结果听说刘挽睡着了。
刘挽久咳不止,夜里连觉都睡不踏实,难得她睡着,谁都不会惊扰她,包括卫子夫。
而刘彻那儿同样收到消息,当下将太医们都召来。
“泰永长公主不过是咳嗽,让你们治了几个月,一直不见好转,你们告诉朕,是你们无用还是全天下的大夫都跟你们一样无用。”刘彻因刘挽的病也急,故而别说宫中太医了,早年刘挽已然让医家大兴,这些年名医也出了不少,平日治别人的时候药到病除,结果到刘挽这儿一治大半年,愣不见好转,刘彻极为不满。
一个个太医极是无奈,是他们医术不精吗?
“陛下,泰永长公主的病其实更多在于心。陛下难道不曾察觉,长公主较于从前少了几分心志?气散而无所依,药入身也留不住。”不是他们推脱,刘挽的情况大家伙看完脉后都有一致的想法,刘挽久咳不愈更多是因为心病。
简单的说是心气散了,没了目标,刘挽的身体又怎么可能好。
刘彻明显怔住,刘挽的情况当爹的不可能一无所察,但要说刘挽没了目标,没了心气,这让刘彻怎么想办法?
“陛下,想让长公主痊愈,须医心为上。臣等只能治病,无法医心,万望陛下恕罪。”人各有所长,他们无法了解刘挽为何突然没了心气,不想奋斗,他们只能请刘彻自己想办法,要怎么让刘挽重新振作,有目标的活下去,治好这病,须刘彻动动脑子。
刘彻审视过在场的太医们,也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有没有在骗他。
一般的事骗骗刘彻可以,刘挽的身体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哪一个不翻遍医术想治好刘挽的病,在场的这些太医们对刘挽不仅是医者父母心,他们对刘挽是打从心底里佩服认可,舍不得刘挽有所闪失。
眼看刘挽的病大半年不见好转,他们这些太医哪一个不慌。
最终,他们决定将之前没有说破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刘彻,兴许他们没有办不到到的事刘彻这个当爹的出面便水到渠成。
“朕知道了,你们下去吧。”一群人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刘彻身上,刘彻岂能毫无所觉。
明了关键所在,刘彻多一刻都不曾逗留,立刻往刘挽的竹院去。
当年在上林苑里刘挽要了一个角落,种满了竹子,竹绿葱葱,四季安宁,刘挽的院子安静而平和,像刘挽给人的感觉。
“陛下。”刘彻到时,卫子夫已然等候在那儿许久,见刘彻行来,卫子夫眼眶有些泛红的迎上刘彻。刘彻询问:“泰永如何?”
“泰永不肯吃药,人睡着了。”卫子夫关心刘挽,操心的正是刘挽有个闪失,对上刘彻,卫子夫希望他可以想想办法。
“朕在这儿,你回去吧。”卫子夫情绪外露,留下只会让刘挽观之心情越发沉重,刘彻思量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事,怎么才能让刘挽振作。
卫子夫唤一声陛下,刘彻极是不客气的道:“朕和泰永说话。”
言外之意并不希望卫子夫留下听他和刘挽交谈。
卫子夫争取一回,无非放心不下刘挽,刘彻表态,她再不舍,再想亲眼确定刘挽是否安好都不可能,只能退去。
“让人盯着。陛下离去告诉我。”卫子夫走归走,没有忘记回头叮嘱人。她希望刘彻的目的和她一致,同时她也必须确定刘挽的安好。
刘彻纵然心中有所算盘,对于刘挽睡着这事,完全没有让人去打扰刘挽的意思。
只是刘挽毕竟身体不适,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刘彻便听到房中传来刘挽的咳嗽声,明显刘挽醒了。
刘彻拧紧眉头。刘挽的身体一向康健,从小到大不过小病几回,最严重的是那回命悬一线,但自那以后也只是小病小痛,独独这一回出乎刘彻意料之外。
对于一个个太医们流露出的意思,刘彻并非不信,同时也在考虑,他该怎么劝刘挽。
“父皇。”刘挽从宫人口中得知刘彻来了,很快走出来,刘彻回过神望向行来的刘挽,原本合身的衣裳在他不曾察觉的时候竟然有些宽松了,套在刘挽的身上显得极是不合身。
刘彻不自觉捏紧双手,他的泰永怎么会变这样了?
“父皇。”刘彻心头阵阵抽痛,好些年刘彻没有感受到这种痛了。刘挽已然走到刘彻的跟前,同刘彻见了礼,刘彻回神伸手拍拍刘挽的背道:“瘦多了。”
刘挽一顿,略显心虚的道:“最近药吃多了。”
听听这理由,谁能相信呢?
“不想吃药便不吃。”刘彻回一句,刘挽立刻高兴的道:“父皇说的,那我真不吃了。”
刘彻迎对刘挽灼灼的目光,那满眼的光啊,叫刘彻看在眼里心情不由变好。偏又忆起太医们说过的话,好心情一扫而空。
“不吃。”刘彻顺着刘挽的话回了一句。刘挽愉悦的笑了,从容靠刘彻近了一些,突然道:“父皇,好些年没有靠在父皇的背上了。父皇许我再靠一靠吗?”
这样的要求落在刘彻的耳中,不知怎么的让刘彻想起刘挽年幼时的很多光景。
不可否认,那么多的孩子里,刘挽是刘彻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是在刘彻跟前时间最长,最懂刘彻的那个人。年幼时的刘挽并不避讳亲近刘彻,刘彻也乐意刘挽的亲近。
女大避父,自刘挽七岁后,刘挽不再与刘彻亲近,刘彻也明了孩子长大了,为免落人口舌,该避当避。
但是,听到刘挽的话,刘彻的心瞬间软了,这是他的女儿,他的泰永啊!
“为父在此,你想怎么靠就靠。”刘彻大方的挥手,让刘挽靠吧。
刘挽望着刘彻的背,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靠在刘彻的背上,颇是怀念的道:“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靠在父皇的背上,那时候的我觉得父皇的背很宽,很大。”
作为一个伪儿童,刘挽对年幼时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忆起心境来,刘挽皆是怀念。
“你长大了,父皇老了。”刘彻忆起当年的刘挽何尝不是想念,他铭记刘挽怎么样从襁褓中长大,会翻身,会爬,会坐,会走,会跑。到后来,能够挥动她手中的枪,卫大汉河山。
当年,饶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刘挽在将来会成为一个为大汉守卫边境,震慑西域各国的存在。
然,刘彻是为有这样一个女儿而骄傲的。
“父皇不老。父皇的背依然很宽,很大。是最让人安心的存在。只是我不知,父皇,我如今成为父皇的忌惮了吗?”靠在刘彻的背上,刘挽的心难得平静。
刘彻是真正的帝王,他的心里以天下江山为重,他看重他的权势,容不得旁人凌驾于他之上。这些刘挽一直清楚,她这些年纵然势大,也不曾越雷池一步。但她不知在刘彻心中,她是否成为了他的威胁了。
刘彻看不清刘挽的脸,但能够感受到刘挽的情绪,他们父女之间自来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刘挽问出单纯只是不太确定。
“为何有此一问?”刘彻想到太医们说起刘挽的情况,反问之。
刘挽靠着刘彻的背,充满迷惘的道:“西域各国畏于我,兵马皆听我的调动,我虽为大汉,毕竟势大。我努力想要平衡,但是我无法确定我平衡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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