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上凝结着细密水珠,三寸厚的波斯绒毯吸尽了脚步声。谢临渊跪在第七级玉阶前,听着自己咳出的血滴在青玉砖上发出"嗒"的轻响。这声音比赵首辅的笏板落地声更令他心惊。
"六殿下这身子..."太医院使王汝贞的银针在谢临渊腕间颤抖,"怕是熬不过三年了。"
鎏金蟠龙香炉腾起的烟雾里,谢临渊看见皇帝眼底闪过一丝如释重负。他太清楚这表情——十年前阿姐被拖去和亲时,父皇在冕旒后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神色。
"儿臣...咳咳...愿去青州行宫养病..."谢临渊伏地时,袖中蜜饯袋子擦过手肘。那包用桑皮纸裹着的陈皮梅早已发霉,隔着衣袖都能闻到酸败气死了息。就像他腐烂的脏腑,就像这个被蛀空的王朝。
赵首辅的皂靴停在眼前:"听闻青州药谷有位沈姓神医..."
谢临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溢出的血染红了袖口竹纹。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他咬破了藏在臼齿后的毒囊。这招他用了十年,能让脉象瞬间紊乱如将死之人。
"微臣愿护送殿下。"羽林卫统领萧沉舟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谢临渊垂下的睫毛掩住冷笑——寒鸦组织的二当家,终于赶到了。
子时的梆子声被雨打散时,谢临渊正用银刀挑开脊椎处的皮肤。铜镜里映出他后背狰狞的伤口,新刻的寒鸦刺青在烛火下泛着靛青。这是首领接任仪式留下的,每道线条都用掺了孔雀石的药汁刺入,遇血则显。
"青州私盐案要快。"他往伤口洒金疮药的动作像在给盆栽施肥,"趁赵崇明的人还没发现盐道下的兵器。"
萧沉舟递来密函时,目光落在他榻前小几上。那里摊着七八张药方,字迹清秀工整,每张右下角都画着朵小小的六月雪。
"沈家姑娘的方子?"萧沉舟指尖刚触到纸角,寒光闪过——谢临渊的匕首已抵住他咽喉。
烛火爆了个灯花。谢临渊收起匕首,将药方一张张抚平:"十年前她给的止疼方。"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昨日的天气,左手却无意识摩挲着袖中霉变的蜜饯。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了他锁骨下的旧伤。那是支三棱箭留下的,箭簇还带着赵氏家徽,如今埋在皇陵陪葬品里——和他阿姐的尸骨一起。
五更鼓响前,谢临渊完成了最后部署。当他把青州地图塞入竹筒时,一片干枯的花瓣从卷轴里飘出。那是沈家药圃的六月雪,七年前他趁夜摘的。
"主子该服药了。"哑叔端来的药碗黑如墨汁。谢临渊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舌底寒鸦刺青若隐若现。老仆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年轻人嘴角渗出的不是药汁,是血。
谢临渊摆摆手,从袖中取出霉变的蜜饯。桑皮纸上"知白"二字已经模糊,就像记忆中那个采药少女的模样。他掰下一小块含在舌底,这是比任何止痛药都有效的毒。
"您明知..."哑叔的手语停在半空。
"是啊。"谢临渊望着窗外渐白的天色,"每颗蜜饯都浸过牵机散。"他忽然笑起来,咳出的血沫溅在窗棂上,像极了寒鸦振翅时抖落的羽毛。
晨光穿透云层时,六皇子仪仗已出了宣武门。谢临渊在马车里解开衣襟,心口处新鲜刺青还在渗血——那是只被荆棘贯穿的寒鸦,覆盖了原本的赵氏箭伤。
"沈知白..."他咀嚼着这个名字,将霉变的蜜饯连纸吞下。马车正经过青州官道,十二年前,有个小女孩在这里给过流浪少年一包陈皮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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