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火光映红半片皇城时,沈知白正站在皇陵最深处的暗室里。
这里没有棺椁,只有三百包陈皮梅整整齐齐码在寒玉台上,像座甜蜜的坟茔。每包蜜饯的桑皮纸都泛着血渍,日期从永和十二年延续到昨夜子时。
她颤抖着拆开最新那包,梅子早已干瘪,纸背却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丙午年腊月初七,服七日醉。知白,今日是你生辰,糖很甜。】
字迹潦草得几乎破碎,最后几个笔画被大片血污晕开——是他一边咯血一边写就。
蜜饯堆旁搁着个乌木匣,匣盖刻着寒鸦衔梅图。推开时发出“吱呀”轻响,仿佛叹息。
里面只三样东西:
·一卷用血写就的婚书
·枚玄铁指环
·半块发霉的陈皮梅
婚书上八字力透纸背:
【此局无悔,唯愿你生】
落款处按着血指印,旁边画了个歪扭的笑脸——是她儿时最爱在他药包上画的样式。
玄铁指环内侧刻满细密齿痕,像是有人无数次套上又褪下。戒面阴刻着“悔”字,字槽里填着干涸的血色。
她下意识将指环套入无名指——严丝合缝。
恍然想起三年前青州雨夜,他高烧攥着她手胡话:“将来...用寒铁打枚戒指...套住了...就跑不了...”
原来醉话成了谶。
那半块发霉的陈皮梅更是刺目。永和十二年她赠他的那包,他竟留到如今,霉斑都凝成琥珀色的泪滴状。
梅子底下压着张糖纸,背面是她熟悉的血书:
【赵以我血养蛊母十年,我死则蛊爆毒散】 【皇陵有密室可避毒瘴,衣食足撑三年】 【待毒散尽,忘了我】
最后一行被狠狠划去,改作:
【偶尔想想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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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木匣底层竟是幅画卷。展开时尘埃簌簌,画上墨迹却鲜亮如昨——
十岁的她提着药篮站在六月雪丛中,笑得眼如弯月。画角题着:
【永和十二年春,偷摹于心,落笔成劫。】
原来那么早,他就存着这般心思。
画轴突然“咔哒”裂开,露出中空管腔。里面塞着卷羊皮,是她父亲《青囊密录》的残页!
页边批注着谢临渊的字迹:
【沈伯父知赵欲以谢血炼药,假意投诚,实为护我】 【那夜青州官道,伯父为我挡箭前塞此卷,曰‘交知白’】 【恕我私藏至今】
残页记载的竟是傀儡蛊解法!需以施蛊者心头血为引,佐以六月雪...
她终于明白父亲为何“失踪”——是为护谢临渊被赵家灭口!
而谢临渊这些年...竟一直背负着害死她父亲的愧疚对她好。
画卷突然无风自动,背面显出新墨迹——是遇空气才显形的密文:
【若见此处,我应已死】 【蜜饯三百包,每包藏一解药,可缓你体内残毒】 【指环内藏地图,循之可觅生机】
她疯了一般捏碎所有蜜饯,果核里果然裹着米粒大的药丸!整整三百颗,对应他服毒的三百个日夜。
指环“悔”字突然裂开,掉出卷蝉翼纱。上面用血绘着南境十二州的水道图,标注着寒鸦阁最后的避难据点。
纱角绣着个小字:
【川】
是他乳名。
三百包蜜饯,三百条后路,他用自己的命换她三百次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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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突然震动,祭坛方向传来爆炸轰鸣!碎石簌簌落下,她慌忙护住乌木匣。
震动平息后,匣底暗格弹开——里面竟是套嫁衣。
霞帔上用金线绣着寒鸦衔梅,袖口密麻麻绣着血字:
【本欲娶你】 【终是负你】 【来世换我追着你跑】
嫁衣心口处插着那把熟悉的匕首,刀尖钉着张糖纸:
【糖很甜】 【路很长】 【慢慢走】
她终于崩溃,抱着嫁衣跪倒在地。三百包蜜饯哗啦啦散落,像场甜蜜的雪。
在这场雪里,她摸到最后一包未拆的蜜饯。
桑皮纸崭新,墨迹淋漓:
【知白,要长命百岁啊】
落款处画着个笑脸,嘴角却滴着血。
暗室彻底沉寂,唯剩她的呜咽在空荡的皇陵回荡。
远处传来百姓的欢呼:“赵相死了!六皇子殿下...驾崩了!”
她将指环紧紧攥在心口,戒圈的“悔”字烙进皮肉。
仿佛听见那人带笑的叹息:
“此局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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