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幼便知自己是枚棋子。
母妃去得早,阿姐用蜜饯哄我喝药时总说:“阿渊乖乖吃药,长大就不苦了。”
她骗人。腐心草的苦味会缠你一辈子,像跗骨之蛆。
十岁那年阿姐把我塞进药柜,蟒袍袖口蹭过我脸颊,金线刺得生疼。“数到一百再出来。”她笑,眼角痣像滴冻住的泪。
我听见箭矢穿透皮肉的声音,闷得像雪砸在地上。后来我在她掌心找到颗陈皮梅,沾着血和我的牙印。
赵崇明那老贼竟以为她偷糖吃。
可笑。那梅核里藏着寒鸦阁半数暗桩名单,她用命送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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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沈知白那天,我正把自己钉在悬崖缝里装死。
腐心草毒发作得正好,咳出的血染红崖壁,像极坠崖重伤的模样。算准她会来采那株六月雪——青州最好的医女,怎会错过珍稀药材。
她掰开我嘴喂药时,指尖有六月雪的清香。我险些装不下去。
真疼啊。比赵崇明的烙铁还疼。
这姑娘傻得可怜,居然用金针封我的脉。岂知我早服了七日醉,脉象本就是乱的。
她发现我舌底刺青那夜,我掐着她脖子想灭口。却看见她衣襟里掉出的平安符——和阿姐当年求的一模一样。
松手的瞬间,我知道这局棋又多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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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月初七送她蜜饯时,我自己服一颗毒。
疼得厉害就咬碎梅核,想象她在灯下拆糖纸的模样。萧沉舟总劝我换个法子护她。
蠢货。赵崇明那样多疑的老狐狸,若不是每月亲眼见我毒发呕血,早将沈家碾碎八百回。
只有让她“恨”我,才能骗过所有人。
包括她。
最疼那回是取心头血做药引。匕首剜进旧伤时,想起阿姐的话:“阿渊,疼的时候吃颗糖。”
糖很甜,甜得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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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大典前夜,我去了趟皇陵。
阿姐的衣冠冢里埋着她最爱的梅花钗,我添了件嫁衣。袖口绣着:“阿姐,我找到替我吃糖的人了。”
冰棺备在雪山之巅,棺盖刻字时,手抖得厉害。
“吾妻知白长生位”——这七个字,比弑君弑父更难写。
沈知白总说我算无遗策。
她不知道,每次布局前我都掷骰子。单数护她,双数舍她。
——可惜骰子六面都是单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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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包蜜饯里藏了句话:
【要长命百岁啊】
墨迹被血晕开,像极阿姐当年咽气时的模样。
箭矢穿透心脏时,其实不太疼。比不过腐心草毒发万分之一。
只是有点冷。
恍惚看见她提着药篮走来,六月雪落满肩头。
“吃了就不疼啦。”她笑,眼如弯月。
糖很甜。
路还长。
慢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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