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沈家药圃。
沈知白蹲在药田边,指尖拨弄着一株夜交藤的嫩叶。月光如水,药草的清香在夜风中浮动。这本该是个宁静的夜晚——如果她没有听见那声轻微的“咔嚓”声。
树枝断裂的声音。
她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药圃外围的竹林里,几道黑影无声穿梭,刀锋在月色下泛着冷光。
——赵家的人。
沈知白瞳孔骤缩,立刻伏低身子,从袖中滑出三根银针。她不动声色地后退,脚跟刚抵上药庐的木阶,就听见“咻”的一声破空响——
一支火箭钉在茅草屋顶,火舌瞬间蹿起!
“沈家余孽,一个不留!”为首的黑衣人冷喝。
刹那间,数十支火箭呼啸而来,药田、草屋、晒药架同时燃起熊熊大火!
沈知白翻滚避开,银针脱手而出,三名黑衣人应声倒地。但更多的人从竹林涌出,刀光如网,朝她绞来!
她咬紧牙关,反手去摸腰间的药粉——却摸了个空。
糟了,药箱还在屋里!
眼看刀锋已至眼前——
“铮!”
一道寒光自她耳畔掠过,精准击飞了劈来的刀刃!
沈知白回头,看见三个身着灰衣的蒙面人从天而降,手中短刃如毒蛇吐信,顷刻间割开三名杀手的喉咙!
血雾喷溅中,灰衣人之一对她低喝:“走!”
声音嘶哑,像是刻意伪装过。
沈知白没有动。
她盯着灰衣人的咽喉——那里有一道细小的疤痕,形如鸦羽。
寒鸦阁的处刑标记。
“谢临渊派你们来的?”她冷声问。
灰衣人没有回答,只是猛地推开她:“小心!”
“轰——!”
一支爆破箭在她们方才站立的位置炸开,气浪将沈知白掀翻在地。耳鸣中,她看见更多的黑衣人从火场外围逼近,足有三十余人!
“带她走!”为首的灰衣人厉声道,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吹出三短一长的刺耳鸣响。
竹林深处顿时传来簌簌响动,十余个同样装束的灰衣人飞掠而出,与赵家死士战作一团!
沈知白被两人架起,急速后撤。经过一具灰衣人尸体时,她突然伸手扯下那人的面巾——
死去的青年嘴角渗血,舌下隐约可见一抹靛青。
寒鸦刺青。
果然是谢临渊的人!
“姑娘得罪了。”架着她的灰衣人突然道,随即一记手刀劈向她后颈!
沈知白早有防备,银针瞬间刺入对方虎口穴。那人闷哼一声,力道一松,她趁机旋身挣脱,朝着燃烧的药庐冲去!
“我的药箱!”
火势已蔓延至屋顶,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沈知白踹开摇摇欲坠的木门,浓烟立刻扑面而来。她屏住呼吸,在火光中摸索着药架——
“砰!”
一根横梁砸在她脚边,火星四溅。
就在她即将触到药箱的瞬间,一道人影突然从侧窗翻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找死吗?!”
谢临渊的声音。
沈知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拦腰抱起,破窗而出!
身后,药庐轰然倒塌。
谢临渊抱着她滚落在地,大氅一展,将飞溅的火星尽数挡下。沈知白挣扎着抬头,看见他苍白的脸上沾满烟灰,睫毛都被火舌燎焦了一截。
“你……”
“闭嘴。”谢临渊一把捂住她的嘴,带着她隐入竹林阴影。
远处,厮杀声渐歇。赵家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寒鸦死士正在清理战场。
沈知白掰开他的手,压低声音:“你怎么在这儿?”
谢临渊冷笑:“来看你被烧成炭?”
“那些灰衣人是你的手下。”她盯着他的眼睛,“你早就知道赵家会来烧药圃。”
“猜对了。”谢临渊从袖中抽出一封染血的密信,拍在她掌心,“两个时辰前截获的。”
沈知白展开信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子时焚沈氏药圃,寻《青囊密卷》】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
《青囊密卷》——那是父亲毕生心血,记载着各种奇毒解法。赵家竟是为这个而来!
“药箱里没有密卷。”她哑声道,“我爹失踪前就把它藏起来了。”
谢临渊眯起眼:“藏在哪?”
沈知白还没回答,远处突然传来萧沉舟的厉喝:“主子当心!”
“嗖!”
一支淬毒的弩箭破空而来,直取谢临渊后心!
沈知白本能地扑过去——
箭锋擦着她的手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痕。谢临渊眼神骤冷,反手掷出一枚柳叶镖,竹林深处顿时传来一声惨叫。
“你!”他一把攥住沈知白流血的手臂,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怒意,“谁让你挡的?!”
沈知白挣开他,撕下衣摆草草包扎伤口:“少自作多情,我只是怕你死了没人付诊金。”
谢临渊气极反笑,正要说话,萧沉舟已疾奔而来:“主子,发现地道!”
药圃东北角的晒药台下,竟藏着一处暗门!
沈知白怔住了——她从小在这片药圃长大,却从未发现这个秘密。
暗门后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尽头是间密室。四壁药柜上摆满瓶罐,中央石案摊着一本烧焦的笔记,正是《青囊密卷》的残页!
“爹的笔迹……”沈知白颤抖着抚过焦黑的纸页。
谢临渊拿起半页未被烧毁的纸张,眉头紧蹙:“腐心草……六月雪……这是?”
沈知白瞥了一眼,瞳孔骤缩:“解药配方!”
纸上赫然写着:
【腐心草毒,需以六月雪为引,佐以……】
后半截被烧毁了。
谢临渊猛地抬头:“六月雪在哪?”
沈知白指向药柜最上层的青瓷罐,谢临渊一把取下,却发现罐中空空如也。
“不可能!”她夺过罐子,“我上月才晒过新采的——”
话音戛然而止。
罐底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是她父亲的字迹:
【知白,若你见到此物,速离青州。赵家要的不是药方,是……】
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只剩最后几个颤抖的笔画,像是匆忙中写就:
【…谢氏血脉…】
密室里一片死寂。
谢临渊缓缓抬眸,与沈知白惊愕的视线相撞。
黎明时分,沈知白站在药圃废墟前,怀中紧抱着残破的《青囊密卷》。
身后,谢临渊正低声吩咐萧沉舟:“把赵家死士的尸体挂在城门口,舌下刺青露出来。”
“是。”萧沉舟迟疑道,“那沈姑娘……”
“她跟我走。”
沈知白转身:“我答应了?”
谢临渊走近她,指尖拂去她发间一片灰烬:“沈知白,现在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跟我去查清真相。”
“要么等赵家把你剥皮抽筋,看看沈御医还留了什么秘密在你骨头里。”
晨光中,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冷得像冰。
沈知白沉默良久,忽然从残卷中抽出一页纸,拍在他胸口。
“腐心草毒的完整解法。”她冷声道,“预付的诊金。”
谢临渊展开纸页,眸光微动——这分明是她刚刚默写出来的,字迹还带着颤。
“不怕我过河拆桥?”他挑眉。
沈知白转身走向马车,声音飘在风里:
“谢临渊,你舍不得。”
马车旁,一名幸存的灰衣死士正单膝跪地,舌下刺青在晨光中清晰可见。
沈知白与他擦肩而过时,轻声道:
“告诉你们阁主——”
“寒鸦的命,我救了。现在,该他报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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