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白在整理药箱时,无意间碰倒了谢临渊的锦囊。
“哗啦——”
几颗陈皮梅滚落出来,桑皮纸包裹,边缘微微泛黄,散发着一丝陈旧的甜香。
她怔住,指尖悬在半空。
这蜜饯……太熟悉了。
青州药铺的陈皮梅,用桑皮纸包好,右下角必点一滴朱砂——这是她小时候的习惯,为了区分药包和零嘴。
她拾起一颗,轻轻展开纸角。
果然,朱砂印记仍在,只是褪了色。
纸背还写着一行小字——
“知白赠,永和十二年春。”
永和十二年……
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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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青州官道。
十岁的沈知白提着药篮,跟在父亲身后。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夹杂着箭矢破空的锐响。
“趴下!”父亲一把将她按进草丛。
她透过草叶缝隙,看见一辆马车被黑衣人团团围住。车帘掀开,一个华服少女护着怀中的男孩,厉声道:“赵崇明好大的胆子!敢截杀皇族!”
话音未落,一支箭贯穿她的心口。
“阿姐——!”男孩凄厉的喊声划破夜空。
黑衣人逼近,男孩肩头中箭,跌跌撞撞逃进山林。沈知白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她在山涧边找到了他。
少年满身是血,蜷缩在岩石后,眼神却狠得像狼。
“滚!”他嘶哑道,“否则杀了你。”
沈知白没动,只是从药篮里取出一包陈皮梅,递过去。
“吃吧,”她小声道,“甜的,能止疼。”
少年死死盯着她,许久,终于颤抖着接过。
雨幕中,她替他包扎了伤口,而他始终紧攥着那包蜜饯,像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临别时,他哑声问:“你叫什么?”
“沈知白。”
少年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
“日后,”他低声道,“我必还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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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准你动我的东西?”
冷冽的嗓音骤然响起。
沈知白回神,谢临渊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眸光阴沉地盯着她手中的蜜饯。
她缓缓起身,将桑皮纸摊开在他眼前:“这蜜饯,是我给你的。”
谢临渊面无表情:“认错了。”
“永和十二年春,青州官道。”沈知白逼近一步,“你阿姐中箭身亡,你肩头受伤,我给了你一包陈皮梅。”
谢临渊眸色骤冷,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沈姑娘,臆症该治了。”
他力道极大,沈知白腕骨生疼,却仍直视他的眼睛:“你当时给了我一块玉佩——”
“够了!”谢临渊猛地将她按在墙上,另一只手已掐住她的咽喉,“十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沈知白呼吸困难,却冷笑出声:“现在承认了?”
谢临渊瞳孔微缩,倏地松手。
“不管你记得什么,”他背过身,嗓音沙哑,“忘掉。”
沈知白揉着脖子,看向他紧绷的背影:“为什么装不认识?”
“与你无关。”
“那这个呢?”她举起蜜饯,“十年了,为什么留着?”
谢临渊沉默良久,忽然轻笑一声:“习惯而已。”
他转身,眸中情绪尽数敛去,又恢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沈姑娘若喜欢,送你便是。”
沈知白盯着他,忽然伸手扯开他的衣领——
肩头,一道陈年箭疤赫然在目。
谢临渊眸色一厉,袖中银针已抵上她的喉间:“找死?”
沈知白不避不让:“你欠我一命,记得吗?”
银针微微一颤。
窗外,暮色渐沉。
两人僵持许久,谢临渊终于收回银针。
“沈知白,”他嗓音低沉,“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她嗤笑:“用你教?”
谢临渊转身走向案几,取出一坛酒,仰头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下颌滑落,浸湿了衣襟。
“那批被劫的药材,”他突然道,“是治瘟疫的方子。”
沈知白一怔:“什么?”
“永和十二年,北疆瘟疫爆发。”谢临渊指尖摩挲着酒坛边缘,“朝廷派你父亲押送药方和药材,却在青州被劫。”
他抬眸,眼底一片寒凉:“三日后,赵家献上了‘神药’,治好了瘟疫,从此平步青云。”
沈知白指尖发冷:“你的意思是……赵崇明截杀了皇族,又抢走药方?”
“不止。”谢临渊冷笑,“那药方有问题。”
“什么问题?”
“服用者,活不过十年。”
沈知白倒吸一口冷气——
北疆那些被治愈的百姓,早已悄无声息地死尽了。
烛火噼啪作响。
沈知白攥紧了手中的蜜饯纸:“所以,你阿姐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被灭口?”
谢临渊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在案上。
——半块残破的玉佩。
沈知白呼吸一滞。这正是当年他给她的信物,后来父亲失踪那夜,玉佩也不见了。
“我在赵家密室找到的。”谢临渊轻声道,“你父亲临死前,把它藏在了砖缝里。”
沈知白踉跄一步,扶住桌沿才没跌倒。
十年了,她终于知道父亲的下落。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她嗓音嘶哑。
谢临渊凝视着她,忽然伸手拂去她眼角一滴未落的泪。
“因为从今日起,”他低声道,“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沈知白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许久,她缓缓掰开一颗陈皮梅,递到他唇边。
“甜的,”她轻声道,“能止疼。”
谢临渊怔了怔,低头含住。
烛光下,他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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