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云京皇宫。
朱红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殿内丝竹声声,觥筹交错。谢临渊一袭玄色蟒袍,斜倚在席间,指尖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
他面色苍白如纸,唇上却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仿佛这场盛宴与他无关。
“六弟怎么不饮酒?”三皇子谢明瑾举杯走近,笑意不达眼底,“可是身子不适?”
谢临渊轻咳两声,眼尾泛起病态的红:“三哥说笑了,太医嘱咐我忌酒。”
“哦?”谢明瑾挑眉,忽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正巧,赵首辅新得了西域奇药,专治咳疾。”
瓶塞拔开的瞬间,谢临渊嗅到了一丝腥甜——腐心草的味道。
他眸色微暗,却含笑接过:“多谢三哥。”
酒液入喉,灼如刀割。谢临渊指节微蜷,面上却不动声色。
三皇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谢临渊垂眸,将酒杯放回案上,指腹在杯沿轻轻一抹——
一滴未饮尽的酒液沾在指尖,顷刻间将皮肤灼出青黑色。
毒酒。
他唇角笑意更深,缓缓靠回椅背,等待药效发作。
沈知白正在寒鸦阁密室煎药。
瓷瓶中的血已与六月雪融合,在药炉中翻滚成暗金色的粘稠液体。密码本摊在一旁,最后一页被她破译——
【谢氏血为引,佐以腐心草灰,可解百毒,亦成剧毒。】
她盯着这行字,心头突跳。
若谢临渊的血能解毒,那服下此药后,他的血岂不是……
“砰!”
密室石门突然被撞开,萧沉舟满身是血冲进来:“沈姑娘!主子宫宴中毒,陛下急召您入宫!”
药勺“当啷”坠地。
“不可能!”沈知白猛地起身,“他明明——”
话音戛然而止。
她突然明白了。
他是故意的。
皇宫,紫宸殿。
沈知白跪在龙榻前,指尖搭上谢临渊的脉搏。触手冰凉,脉象紊乱如沸水,唇色已呈乌青——确实是腐心草毒。
但不对劲。
这毒性比寻常腐心草猛烈十倍,除非……
她余光瞥见榻边小几上的酒杯,趁众人不备,指尖蘸了滴残酒,在袖中轻捻。
灼痛感瞬间蔓延。
——酒里不止腐心草,还有断肠散!
“如何?”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六皇子可还有救?”
沈知白垂首:“毒性已入心脉,需立即施针。”
“准。”
银针出匣的刹那,她察觉到谢临渊的手指极轻地动了一下,在她掌心划了个字——
“酒”。
沈知白眸光微闪,佯装取针,迅速将一枚解毒丹塞入他舌下。
“请陛下暂避。”她镇定道,“施针需袒露胸腹。”
待殿内只剩他们二人,谢临渊忽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
“东南角那壶玫瑰露,”他嗓音低哑,“别碰。”
沈知白银针一顿:“那也是毒?”
“是解药。”谢临渊冷笑,“赵崇明准备的‘解药’里,掺了傀儡散。”
沈知白瞬间了然——若她碰了那壶酒,便会成为赵家操控的傀儡,届时谢临渊是死是活,全凭他们一句话。
“你早知道酒有问题。”她压低声音,“为何还要喝?”
谢临渊唇角微勾:“不这样,怎么让赵崇明露出马脚?”
话音未落,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锦被上!
“六殿下!”沈知白惊呼,同时感觉他塞来一物——
半块染血的玉佩。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沈知白迅速将玉佩藏入袖中,继续施针。赵崇明带着太医匆匆而入,见状厉喝:“你这妖女,对六殿下做了什么?!”
沈知白头也不抬:“逼毒。”
“胡说!”赵崇明夺过她手中的银针,“这针法分明是催命——”
“赵卿。”皇帝突然开口,“让她治。”
赵崇明脸色一僵:“陛下!此女来历不明……”
“朕说,”皇帝眯起眼,“让她治。”
沈知白趁机取回银针,刺入谢临渊心口大穴。黑血顺着针槽涌出,谢临渊闷哼一声,面上死气更浓。
赵崇明眼底闪过一丝得色。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骚动。萧沉舟浑身是血闯进来,跪地高呼:“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讲。”
“臣奉命搜查赵大人别院,”萧沉舟抬头,眼中迸出恨意,“发现了这个!”
他抖开一幅血书,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十年来赵家毒杀皇族的罪证,末尾还附着一份名单——
服用过“神药”的北疆百姓,无一活过十年。
赵崇明面色陡变:“陛下明鉴!这是栽赃!”
皇帝缓缓起身,龙袍无风自动:“赵卿,朕记得你上月刚献过‘长生丹’?”
沈知白趁机掀开谢临渊的衣袖——
他腕内侧一道旧伤赫然在目,正是取血留下的疤痕。
“陛下!”她高声道,“六殿下所中之毒,需以皇族血脉为引才能解!”
满殿哗然。
子时的更鼓响彻皇宫时,谢临渊“醒”了。
赵崇明已被押入天牢,皇帝特许沈知白留宿偏殿照看。
“戏演完了?”沈知白冷声问,将药碗重重搁在床头。
谢临渊倚着软枕,面色仍苍白,眼神却清明如常:“多亏沈姑娘妙手回春。”
“你根本没中毒。”她咬牙,“那口黑血是事先含在口中的药汁!”
谢临渊轻笑:“但赵崇明确实在酒中下毒了,不是吗?”
沈知白攥紧袖中的半块玉佩:“为什么给我这个?”
“怕你忘了。”他漫不经心道,“十年前你救我一命,今夜我还你一命。”
“什么意思?”
谢临渊突然倾身,冰凉的手指抚上她颈侧——那里有一道细微的划痕,是她在密室配药时被暗器所伤。
“玫瑰露里的毒,”他轻声道,“见血封喉。”
沈知白瞳孔骤缩。
“你……换了我的酒?”
谢临渊不答,只是将一枚银针放在她掌心——针尖泛着诡异的蓝光,正是淬过毒的痕迹。
“沈知白,”他低笑,“现在你知道,跟我沾上关系会有什么下场了?”
窗外,雪落无声。
偏殿的烛火映着两人身影,在墙上交织成一片模糊的暗影。
沈知白忽然发现,他递来的银针上刻着极小的一行字——
“今夜子时,寒鸦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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