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卿柳已经走了快半年了，也许是少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期间京城商圈倒是风平浪静的，刘家只说人是出国办公去了，而深层次的原因恐怕只有沈遥岑一人知道。
他从没有想过他与刘卿柳的关系会牵扯得那么深，这对他来说是一场完完全全的意外。
绿灯亮了起来。
关系深……吗？
沈遥岑知道这么想也许是太抬举自己，但他想不出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或许就是在那一瞬间，沈遥岑第一次有了想忤逆父亲的冲动。
沈遥岑坐在车里，忽然很想抽烟。
但他没有。
他只是规规矩矩地开着自己的车，按照导航指引的方向把车从市中心开到位于偏僻地方的飞机场，然后把车停在机场的地下车场，带着车钥匙上到充盈着温暖气息的机场大厅。
他转头，看到被贴在机场柱子上漂亮的明星——她叉着腰，摆出一个妖娆的姿势，手里托着一瓶金色包装的护肤品，而她姣好的容颜也只是在无声地为这瓶护肤品说出品牌方要求的广告词而已。
他没有看多久，便有一个结结实实的身躯撞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他的腰，又用脸狠狠地蹭了蹭他的背，来人明显高兴无比，就着这个姿势大声地喊了一声“哥”！
沈遥岑无声地笑了一下，拍拍放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双手。
沈凌云松开手来，在沈遥岑目光注视下跑去拿被自己遗忘在十米开外的行李箱。
行李箱的车轮辗在瓷砖地板上时发出轻微的骨碌声，沈凌云注意到刚才沈遥岑面向的那根柱子，也看到了那位占据着偌大版面的漂亮女星。
“哦！是她！”沈凌云兴奋地说，“她很出名呢，我在美国都听到不少同学讨论关于她的电视剧和电影，她演技不错，性格也很讨人喜欢。听说她最近还拿了国际大奖，代言都接到手软，不过我真没想到一下飞机就看到她了。”
沈遥岑接过沈凌云手中的一个行李箱，闻言也只是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对此并不感冒。
“不过要我看的话，其实她长得也就这样吧，”沈凌云拉着沈遥岑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好像见过柳柳姐以后，看谁都觉得一般——”说完这话之后，他似乎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立刻补充道，“当然啦，我女朋友在我心里肯定是第一的嘛！”
沈遥岑轻轻地笑了笑，说：“你们现在感情怎么样？”
“还可以吧……”沈凌云有些纠结地说，“自从上次因为柳柳姐的事情大吵一架冷战后，我们总是会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一般都是我让着她，但是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很不讲道理，好像但凡我有什么地方没顺她的心意，她就要跟我冷战好几天，直到我道歉为止。”
他顿了顿，而后露出一副泄气的表情，蔫蔫哒哒地跟沈遥岑说：“哥，我不怕你笑我，我有时候觉得总是我跟她道歉还挺丢脸的，而且我们合不来的地方好像越来越多了，我们打电话的时候总是争吵居多，我也没办法再像一开始一样对她那么耐心顺从……这是我的问题吗？”
沈遥岑看着自家弟弟苦恼不已的模样，却也只是很直白地问他：“那你觉得，你现在还喜欢她吗？”
“当然喜欢！”沈凌云瞪大了眼，很快地答，但当他的话语说出口不过几秒钟后，他就在沈遥岑直白而淡漠的视线中败下阵来。
他渐渐地低下了头，确定的话语也逐渐变成怀疑的“也许还喜欢吧”。
沈遥岑没有说话。
他们的脚步放得很缓，过往匆匆的旅客一个接着一个在他们的身边掠过，沈凌云以为自己和沈遥岑一起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可一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也只有短短十分钟而已。
他和沈遥岑一起坐直达电梯下了地下停车场，拉着行李站在一旁等沈遥岑把车子从停车位开出来。
他们一起把沉重的行李搬进了汽车尾箱，然后分别坐上主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沈凌云看着车窗外的单调的墙壁景色，手指拽着安全带。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想了很久，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问他哥：“哥，是不是我的感情太过淡薄了？我明明说好会一辈子都喜欢她的，可我才不过去到外地小半年，就好像已经违背了自己的诺言。”他仔细地想了想，当沈遥岑问他是否还喜欢谢小妹的时候，他的嘴巴比脑子和心都要动得更快，他嘴上说着喜欢，也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违背了承诺的这个事实而已。
沈遥岑看了一眼他，然后抬起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喜欢她的什么地方？”沈遥岑忽然问。
沈凌云缩了缩脑袋，把自己埋进温暖的羽绒服里。他垂着眼，很认真很认真地想，想他和谢小妹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想自己当初懵懂的爱恋与青涩的话语。
“我喜欢她对我的好，对我的温柔，”沈凌云说，“不喜欢她对我乱发脾气，不考虑我的感受就擅自决定我对她的感情……好吧，我知道了，其实我喜欢的只是她给我展现过的那一面，而当她的另一面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迟钝地发现原来我并不是那么能包容的人。但我还是很喜欢她，只是也许没有以前那么喜欢而已。”
沈遥岑已经将汽车开出了停车场，见到了外面几乎一片纯白的雪景。
“你还想继续下去吗？”沈遥岑问。
沈凌云应了一声。
“我不想就这么结束。”他小声地说。
沈遥岑载着沈凌云回到家时，沈母已经和宋姨准备好了午饭。
今天沈父不在家，估计是公司里有什么事情临时绊住了脚，而许久未见，宋姨看着比上次要消瘦不少，本来就不算年轻的面容显得更是苍老，眉头也总是紧皱着，像是有什么沉重的心事一般，甚至当沈遥岑经过她身边时，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垂着脑袋，连声招呼都不跟沈遥岑打。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待久了就让人开始觉得浑身燥热起来。
于是沈凌云脱了羽绒服随手放在沙发的椅背上，沈母瞧见了，便同他说：“别把脱下来的衣服乱放，要是你父亲看到了，保不准得说你两句。”
“反正现在父亲不是正忙着么。”沈凌云这么说着，却还是乖乖地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去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尽管半年没见，他也还是怕他父亲板着一张脸训他的模样。
他走到门口时，宋姨已经打算回家去了，但是她的动作看上去很僵硬迟钝，手安安静静地放在大门的门把手上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把大门推开来。
沉重的木门发出被拉长的吱呀声，沈凌云也发现了她的状态不大对劲，但一时也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宋姨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吗？”等沈凌云坐回到座位上，沈遥岑问。
沈母摆弄了一下桌子上的菜肴，淡淡地说：“她啊，还能有什么事儿呢？无非就是自家女儿的那点事——她女儿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认识来一个所谓的澳门大款，说是在澳门那边开赌场的，一年赚个千八百万的，又给她买衣服买包，对她好得不得了。”
“喔，”沈凌云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还觉得有些理所应当，“依依姐长得不差，现在也还算年轻，被有钱人看上也不意外吧。不过……这对宋姨来是说不应该是件好事儿吗？怎么现在她反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沈遥岑轻笑一下，抬手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说：“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你觉得是正常的吗？”
沈母点点头，继续说：“宋姨也是这么觉得的，可无论她怎么劝说，她的女儿都对那个所谓的有钱男人深信不疑——如果只是这样倒也还好，但宋姨说那个男人有妻有子，现在却只是单纯地想和她女儿交朋友……”
“呃……”沈凌云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宋姨听女儿说那位大老板的情况说得多了，渐渐也动了心，还真的以为是自己女儿遇上贵人了，”沈母语气依旧淡淡的，没什么特别的情感，“直到几个月前，那位大老板跟她女儿说想带着她一起做笔大点儿的生意，只要投入十万，每个月就都能返还一万的利息给她。”
沈遥岑开口了：“百分之十的利息？是高利贷吧。”结合那位大老板在澳门开赌场的经历，确实也不难猜想。
于是沈母点点头：“这事儿是不合法的，但是都说在澳门了，宋姨也寻思着这事可行，加上她们母女最近确实有点儿缺钱，于是宋姨拿出了自己在银行的积蓄凑了十万给宋依依，说是赚点儿生活费回来就行了。但是宋依依觉得十万太少，又在各个软件上拼拼凑凑又借了十万，统共凑了二十万给她所谓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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