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一片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氛围里，陈喜喜终于迎来了转学之后第一次的作业展示。
她的乐高城堡一带到班上就引来不少好奇，很多平时没说过话的同学也忍不住上来动手摸摸。陈喜喜收获了一箩筐的彩虹屁，被夸得都有点找不着北。
甚至有同学想把城堡搬去自己座位，忍无可忍的李甜甜终于发声，大家在班长的权威光环下纷纷做鸟兽散。
“喜喜很受欢迎啊。”宋池看着陈喜喜的乐高城堡，脸上挂着笑，陈喜喜却莫名觉得他的表情带着怀念。
到了正式上课的时候，也没人嘲笑陈喜喜蹩脚的口语。等她讲完PPT，宋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连接投屏的摄像头，摆在城堡边上，让所有同学都能通过投屏看到城堡的细节。惊喜的气氛在陈喜喜拉动门栓、开启防御机关后达到最热，十几根牙签从城墙的缝隙里库库发射而出，几个男生忍不住激动得鼓起掌。
陈喜喜：啊啊啊脸红红！
她第一次受到同班同学的认可，心脏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又激动又不好意思。就连老师都笑吟吟地点评了一长串话，从陈喜喜能够识别出的单词来看，是夸奖！
回到座位上，宋池和她解释：“老师说你呈现的视角很特别，像一个一直在城堡里生活的人，是带着感情和体验的讲故事，不是干巴巴的做陈述。”
嗨呀，陈喜喜心虚地想，那不是每天都听宋哲边搭边在耳边叭叭，都耳濡目染了。
宋池从书桌里摸了一颗糖放在陈喜喜面前：“做得不错，对吧甜甜？”
李甜甜盯着课本，面无表情地发出一个音节，陈喜喜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嗯”还是“哼”。
总而言之，是一次开心的尝试！
……
到了周末，陈喜喜按照和席月约定的时间去学校后门集合。
义工小队的人已经陆续到得差不多了，有个别着红袖章的学生拿着一个花名册，正在用笔核对上边的名字。
看清对方的陈喜喜：……
她倒退两步，转身想跑。
“站住。”李甜甜凉凉地喊住她，声音听上去带着点生气，“看到我就跑，我是魔鬼吗？”
陈喜喜尴尬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我，我路过。”
“我在名单上看到你名字了。”
李甜甜不再搭理她，陈喜喜默默挪到无人在意的角落，一只脚踢着地面，恨不得踢出条地缝把自己埋进去。等到席月出现，她简直像遇到了救世主，恨不得扑进席月怀里大哭一场。
“李甜甜为什么会在这里啊？”陈喜喜偷偷和席月咬耳朵。
“她是义工小队的队长啊，”席月不明所以地看着陈喜喜怂怂的表情，“对了，你也是1班的，那你们应该很熟？”
“也没有，”陈喜喜底气不足，“我们没怎么讲过话。”
“队长人可好了……你怎么好像有点怕她？”
陈喜喜：……
喜喜心里苦，喜喜不能说。
……
大巴车载着他们弯弯绕绕地开了半个小时，停在一个陈旧的福利院前边。陈喜喜坐在车上，看到李甜甜率先一步下车，和门房的老大爷对接。
商务状态下的李甜甜又是那个咧着甜甜笑容、讨人喜欢的甜妹了。陈喜喜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李甜甜也对她露出过这种亲切的笑容，那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绝世好同桌。
再然后，篝火晚会上李甜甜笑着说讨厌她的样子，足以给陈喜喜留下半辈子的阴影了。
陈喜喜有时候会觉得李甜甜也很辛苦，明明不喜欢她，却被老师安排和她做同桌，朝夕相处就算了，还动不动因为她的事情生气。
义工小队一共分成两组，一组带着福利院的小朋友上课、做活动，一组负责打扫卫生、做做饭之类的后勤工作。李甜甜在上课那组，陈喜喜怀着不给她添堵的小心思，和席月一起选了后勤组。
福利院的老师们和司机一起从大巴车上向下卸货，陈喜喜和席月一起帮忙抬了一个小袋子，她偷偷捏了捏里边的形状，是土豆。
活动室的小萝卜头们都被喊到草坪上去坐着了，陈喜喜远远看到他们围成一个圆，李甜甜带着另外几个义工在给他们发礼物。
后勤组像小说里来去无踪的神秘人士，飞快入场打扫教室卫生，还顺带把两层宿舍楼的走廊给拖了一遍。
本来还要去搬活动器材，但后勤组里男生多，不让陈喜喜和席月跟着，把她们支配去厨房准备午饭。厨房大师傅是个黑黝黝的中年人，陈喜喜过去时他正戴着手套、搅动桌上一个超大脸盆的肉馅。
陈喜喜这才知道按照福利院的惯例，有义工的时候大家都是吃饺子的。
包饺子她倒是很熟啦，在陈家的时候，逢年过节包饺子都是全家一起上阵的。陈喜喜撸起袖子，去水池边洗了手，正准备大干一场，厨房外边又溜进来四个小朋友。
“义工姐姐，我们来给你们打下手！”
一个男孩三个女孩，他们中间最高的也只到陈喜喜的胸前。陈喜喜和席月都看得心软软，席月说：“不用啦，你们去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玩呀！”
但小朋友们还是热情地铺张开，厨房大师傅显然已经很熟悉这一幕了，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瞎折腾，也不阻止。四个人一个拿砧板一个倒面粉，另外两个则是去墙角叠放凳子的地方搬了四只小板凳过来。
等陈喜喜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小板凳上，动作熟练地和面了。
“别看他们年纪小，会得东西可多着了。”厨房大师傅看着四个小小的背影，语气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感慨，“人一旦知道往后什么都只能靠自己，就会懂事得特别快。”
陈喜喜无措地看向席月，发现席月也在盯着四小只的背影发怔。
最后演变成三大四小一起包饺子，陈喜喜和席月甚至没有四个小朋友包得快！
这里边年纪最小的小女孩叫秋秋，只有5岁，头上扎着两个小花苞一样的丸子头，熟了以后会甜甜地叫陈喜喜和席月“喜喜姐姐”和“月亮姐姐”，叫得陈喜喜心都要化了。
厨房大师傅说，秋秋现在甚至已经能给哥哥姐姐们缝补衣服上的口子了。陈喜喜问过大师傅，确定今天跟车带来的食物都有多的，就想给几个小朋友做点零食吃。
陈·征服三中全体味蕾·喜喜的秘密绝招——锅巴土豆！
打碎的干辣椒和芝麻一起炒香，浇上滚烫的花生油，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陈喜喜一边挥动锅铲，一边把四个忍不住好奇探头探脑的脑袋推远点：“别崩着你们！”
她向炸香的辣椒油里烩入豆瓣酱和番茄酱，又加入少许醋和白砂糖，等收成一锅绵密但不粘稠的汁便不再搅动，放在一边备用。土豆切成小块，在油锅里炸成诱人的金黄色后捞出，在提前准备好的酱汁里翻动，让每一面都沾上深红色的酱汁，再撒上葱花。
一股酸甜的香气早就勾得小朋友们蠢蠢欲动，陈喜喜向大师傅要了几个小碗，每个里边都乘上一些，挨个分过去：“这是秋秋小朋友的，这是东东小朋友的，这是小白小朋友的，这是李子小朋友的——”
“这是月亮小朋友的。”
席月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个装着锅巴土豆的小碗，怔怔地看向陈喜喜。
陈喜喜已经转过身，和厨房大师傅一起用牙签分掉锅里剩下的锅巴土豆了。席月垂眸看着手里的小碗，金黄色的土豆冒着热气，表面是一层散发着甜辣香气的酱汁，还若隐若现地露出碧绿的葱段和白色的芝麻。
她用牙签戳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土豆的外层被炸出焦香的外壳，牙齿咬破以后，内里却是绵软的。浓郁的酱汁有一种又甜又辣、还带着些酸的复合滋味，和外酥里嫩的土豆搭配在一起，意外地合适又开胃。
席月不知道陈喜喜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但那些随着这里的所见所闻被唤醒、像涨潮一样淹没掉她的幽暗的情绪，此刻又像退潮一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她抿了抿唇，想对陈喜喜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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