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不受禄,这不算理由。”言浅撇嘴,提了包就要走。
许远山忙坐正,起身拉她:“还真有事,吃完告诉你。”
前菜上完,上了正餐,言浅看着盘中煎得双面微黄、非常诱人的鹅肝,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报道,双手举着刀叉,表情认真地问:“你知道吗?鹅肝其实也就是脂肪肝。”
“嗯?”许远山刚切下一块要送到嘴里,手停在了半空,法餐中他挺喜欢鹅肝入口即化的丝滑口感。
言浅放下刀叉,接着说:“新闻上说,一个鹅肝可以重达四斤,为了让鹅肝足够肥大,工人会,呃,”她在自己喉间比划了一下,痛苦地拧眉,“在鹅鸭的喉咙插进一根30厘米长的金属管,直接往胃里填玉米和油脂之类的食物,一公斤的食物,几秒就填进去了,让鹅鸭奄奄一息,但又不死,拖得越久越好,完全是一个养肝容器,有些鹅肝的重量超过鹅鸭体重的一半,人类是不是很残忍,像不像武侠小说里的养蛊容器……”
许远山皱起眉:“好了,你成功地让我再也无法正视鹅肝这道菜了。”放下刀叉,抿了一口红葡萄酒,又笑起来,“不过,浅浅,我第一次发现你有这么调皮捣蛋的一面。”
他不喊她言老师的时候,就喊她浅浅,他们其实只相差两三岁,喊她名字也没问题,但是喊浅浅,有点过分亲密了,只有在小时候,爸爸妈妈会这么叫她。
尤其是在氛围如此暧昧的西餐厅,她不由得有些失神。
许远山让服务员把鹅肝撤了下去,两人都没有胃口再吃,就着浓汤啃了点面包填肚子。
“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再不说这么贵的法餐就白请了。”言浅酒量不行,一杯红酒下肚,眼神迷离,晕乎得厉害。
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许远山从身后扶着她两条手臂,几乎是推着她走,她没有拒绝。
冷月清辉,他的眉眼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又因为喝了酒染了一丝潮红。
她想起刚才自己故意提起鹅肝让人恶心的制作过程,不过是在显摆知识,期望在见识上扳回一城,以掩饰她从没吃过地道法餐的事实,以及坐在价格够她半学期生活费的餐厅时,内心自卑与自傲的双重煎熬。
连她也开始学会虚伪和装腔作势。
她可以一开始就告诉他,不想在这么贵的餐厅吃饭的。但她没有。她别扭地接受了,以更别扭的方式拒绝咽下去。
害他没有吃上喜欢的鹅肝,她有些许抱歉。他也许早就识别她这点小心思,只是没有戳穿,愿意配合她演一下是他骨子里的善良,人际关系中的客气,还是不言而喻的偏爱?
“浅浅。”
言浅微拧的眉头瞬间拧成了麻花,她举起一只手,准备以老师的身份教育他不要瞎喊。
“对不住。”
“嗯?为什么?”言浅手愣在空中。
“我请你吃法餐是好心,但感觉你吃得并不开心,我刚在心里想,我的目的是什么,有没有显摆的成分在里面。”许远山边走边随口说。
“那结果呢?有没有?”言浅笑起来,她发现自己想多了,这个男孩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赤诚到近乎简单。
许远山挠挠头:“没想明白,大概多少有点吧。”
要怪就怪月光下他说这句话时,那副懵懂的表情实在可爱,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言浅就已经伸出手在他脸上轻拍了两下:“学会收敛点吧,少年,这么招摇小心以后挨打。”
突然被言浅拍脸,许远山显然也微微吃了一惊,笑意凝在脸上。
刚还说他喊浅浅太亲密,这会自己倒上手了,言浅眼神闪烁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看手掌,似乎在认真品鉴衣服布料的手感,苍白地找补:“皮肤比女孩子还好。”
说完将手背在身后,扭头就走。
许远山拉住她,好心提醒:“浅浅,这边。”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是这边。”
她知道才见鬼了,对于一个十级路痴,晚上走过一遍的路绝没有知道的可能,最后还是跟着许远山才找到东小门。
进了学校,路上学生比放暑假时多了许多,言浅晕乎乎的,似乎觉得路上的同学都在看她,有些莫名其妙。
“言老师,”沉默许久,许远山忽然开口。
言浅一听这个称呼,为人师表的操守顿时让她清醒了几分,立正,稍息,听问题。
“我有好多不懂的地方,”他比划了一大圈,“我能偶尔来找你上晚自习吗?”
言浅咬住嘴唇, ”划清界限“的理智还想负隅顽抗,终究抵不过冷月清辉下他的浅浅一笑,大脑自动开始找理由,天下哪有老师阻止学生进步的道理?松开上下嘴唇两个字就忙不迭地滚了出来:”行啊。“
言浅发现不是错觉,路上专门回头看他们的人真的很多,有不认识的,有同系打过照面的,大班上认识的一个女生打招呼时略带了一点看八卦专属的尾音上扬。
搞什么啊,就算是男朋友也没什么稀奇吧。
许远山也注意到他俩回头率超高,打趣地说:“你在你们学校这么引人瞩目?”
言浅莫名来了兴致,开始自吹自擂:“废话啊。你不知道,我上次拿了车模榜第二后,人气超高,人送称号——让贴吧瘫痪的女人,追我的人可以排到入海口……“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猛然发现哪里不对,他穿着校服,硕大的H大附属高中几个字,胸前背后各印了一排,她蓦地伸手扒他的衣服:“脱,脱,快脱!”
交男朋友没关系,交个高中生男友还这么招摇过市就不太好了。
”……“许远山石化在原地。
等扒下他外套,言浅发现他里面的运动衫居然仍然印着硕大的学校名称,她叹了口气,将衣服扔还给他,一言不发地走了。
到了宿舍门口,刚想说你赶紧回吧。就发现奔波儿灞停在她们楼下,张骏斜倚在车门上玩手机,手机幽蓝的光映得他额前的碎发也泛着蓝光,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似的,扭头过来,收了手机迈步朝她走过来。
言浅当机立断,有个高中生男朋友好过招惹张骏一万倍,饮鸩止渴,先干为敬。
做戏就要做全套,耍流氓就要耍到底,绝没有半路退缩的道理。
当即拉住许远山的衣领,拉近,从张骏的角度看起来应该很像接吻,余光瞥见张骏果然停了脚步。
许远山被她拉得弯了腰,在她耳边问:”怎么了?“
她微微侧头,轻声说:”别动,我……“
也不知是许远山本身就离她很近,还是她侧头幅度过大,这一侧头刚好亲在他脸上。
湿润微凉的触感让她脑中瞬间就炸得五彩缤纷,忙松开拽着他衣领的手,她这属于强吻……
她感人的智商在这一刻开足了马达,一本正经地开始瞎编:”这是苗族的习俗,临别贴面吻,跟欧美差不多。“
许远山整整把她拉皱的衣领,脸上满是我就静静听你瞎编的表情,挑了挑眉:“真的?我怎么没听说过苗族有这样的习俗?”
“有的有的。”言浅点头强调,“四川那边的苗族,你可能接触比较少。”
“是吗?”许远山将信将疑,退开一步,突然弯腰在她脸上轻轻一吻,“礼尚往来。”
一脸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挥挥手跑了。
言浅抚着脸上被他吻过的地方,像是有点湿润又像是没有,像是一块洗面奶泡泡干在脸上,那小块皮肤皱缩起来,有张嘴一直在轻吸她的脸似的,氧氧的。
这一幕全被张骏看在眼里,很好。
她转头往宿舍走,装作很惊异地刚发现他在这。
几分得意地冲他挥挥手,在阿姨锁上宿舍大门前,逃也似地冲上楼。
刚上到六楼,忽然听到通往天台的楼道转角处似乎有人在低低啜泣。
六楼是最高楼,天台门是锁着的,这么晚谁在那里哭?言浅屏住呼吸往转角处靠了一点。
有人似乎一直在拨电话,“嘟嘟”的忙音在静谧的夜间听起来分外刺耳。
“这种不检点的男人直接废了就好了,哭哭啼啼的做什么?”语气带着十分的责怪和不耐烦。
废了……就好了,这是什么女王发言,是孙蝶的声音,言浅伸伸舌头。
“怎么废?你说得挺轻松,没落你身上罢了,换你还不是一样哭。”一个女声,语气很冲,言浅听不出来是谁,她们系的女生应该没哪个会对孙蝶说话这么强硬。
孙蝶在新闻系、法律系都有不少女生朋友,这些系的女生可不像理工科女生这么好拿捏。
“我好心安慰你,你少拿我撒气。”孙蝶语气不悦,“我话就撂这了,没有哪个男人敢像你那个窝囊废一样对我两面三刀。”
“谁需要你这样的安慰?”女生不以为然,哪壶不开提哪壶,战斗力十足,“你的张骏呢?被人甩了几次你还围着人转呢?你这么厉害你怎么没把他收了呢。我听说他现在追你们系一个女生,高调得很,在贴吧闹得沸沸扬扬,怎么不见你把张骏废了呢?还有你的冯才子,不是你的裙下之臣吗?我看他最近花哨得很,跟个花孔雀一样,对着好多长得好看一点的女生挤眉弄眼的,怎么?管教不严?”
靠?冯才子,裙下之臣?孙蝶在背地里真玩得这么花?言浅惊掉了下巴。
孙蝶半晒没说话,良久,低低说了句:“你信不信,你再瞎说,我先废了你。”
语气森森,夜里听来凉意十足,言浅打了个寒噤,赶紧趁黑摸回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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