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们本就对简昭阳的突然出现,足够惊讶了。
可看到简昭阳的动作,听到他所说的话,众人就更惊讶了。
所有人都没料到,简昭阳和余林深的相处模式,居然是这样——
都以为余林深是简昭阳的宠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目前看来,反倒是简昭阳小心翼翼、做低伏小?
但对余林深来说,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简昭阳看起来很狼狈。
简昭阳穿着与白色燕尾情侣款的黑色礼服,修裁完美得体,丰硕胸膛撑起的领口,在灯光下闪着银色埋线的光泽。
这套高定本该衬托出自律男人颇具张力的身材,可此时外套被划花好几道,里头的衬衫沾了血点子和泥尘,倒是给人添了点战损的落魄感。
脸上脏兮兮的不说,简昭阳额角更是被蹭破了线状的伤口。
殷红的血珠沁出,悬在伤口上摇摇欲坠。
“你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余林深有些着急,靠近一步,踮脚贴近自己的丈夫,仔细观察其身上的伤口。
简昭阳顺势拉住余林深的手,感受到对方不自然的颤动后,牵起手在其手背上印下安抚的吻,解释道:
“我出车祸了,不是故意迟到,也不是故意不接电话……”
“这时候还说什么迟到不迟到?”余林深没顾得上抽回手,着急地问,“出车祸了没去医院吗?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别急,别急。我当然是没事才会站在这里。”
“检查过了吗?”
“来不及检查。”
“来不及?还有什么比去医院还重要啊!”
“当然有啊。”简昭阳笑笑,“你这儿不是还有个宴会吗?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轻快的语气,如轻盈的火柴,点燃了余林深耳廓的热意。
似乎被肉麻到的不止余林深一个,周围的围观群众也不由得“哟”地轻声起哄。
但由于起哄声太同步,再小的声音积起来,也都变得明显。
“林深,”简昭阳乘胜追击,“我现在有点狼狈,你会不会嫌我不好看?”
围观群众不受控地倒抽一口气,都被肉麻得不行。
那些异口同声的“嘶”声,竟然让余林深开始在意外界的声音。
如果说一开始太着急没有反应过来……
那么三两段对话,加上众人的反应,也足够让余林深反应过来了。
简昭阳压根不是这么弱势的类型。
这人会如此装可怜的时候,要么是想亲-热了,要么是卖弄阴谋。
余林深看出来了,现在的简昭阳,就是在故意卖乖。
为了卖乖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而目前在场所有人的反应,正是简昭阳卖乖的目的。
作为玩弄人心的高手,简昭阳得逞了——
“原来小简总这么在意小简夫人啊……”
“车祸了医院都来不及去,还惦记着赶来撑场子!”
“人来了就算了,居然还在意自己好不好看。”
“果然在真爱面前,再高傲的人都会变得卑微……”
众人的议论声,点亮了简昭阳眼里转瞬即逝的光芒。
那狡黠的亮度,恰好只有在面前的余林深可以看到。
虽然知道对方是故意,也肉眼可见对方很狼狈。
但余林深不得不承认……
面前的男人,哪怕是现在衣冠不整的状态,也还是很帅——
略微凌乱的亚麻色头发被随意用手梳至头顶,垂落的碎发沿着脸颊俊朗的轮廓勾勒,映衬着那对格外明亮的浅眸。
面前的男人,是在故意耍心眼。
可光天化日下与他心照不宣的对视,以及擅自拉他沦为共犯的默契……
还是令他有一瞬间,想要奋不顾身地上当。
一瞬间。
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真实存在的念头。
与余林深确认过眼神,知道对方已经安心,简昭阳松开他的手,转身面向周围的人。
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主角地位,无需主人同意,简昭阳自来熟地接过场子——
“我来迟了,各位,不好意思!我错过了很多吗?不会连舞池都错过了吧?”
“没呢没呢!”
“来的正是时候!”
场控适时关闭通亮灯光,将灯球调出暧昧流转的光影。
随即,浪漫的舞曲背景音乐响起。
宾客们纷纷放松下来,一一结对,开始享受舞池的时间。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他出现,就会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只要他开口,只需三言两语,就能把剑拔弩张的气氛,轻易春风化雨。
“这位美丽的先生,”知道自己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刻意压着低音,将手掌摊在余林深面前,作邀请礼,“我可以邀您跳一支舞吗?”
对上那狡黠的眸光,明知这一切都是设计,余林深还是不得不叹服——
不管自己多克制抽离,也难免会被对方吸引。
哪怕是刻意耍帅,也丝毫不减简昭阳身上的客观魅力。
余林深将手搭了上去。
允许对方在上面印下一个很烫很烫的吻。
随即,二人旋步进入舞池当中。
余林深有些恍惚。
他想起一句话。
当一个人得势的时候,他的身边,就都是好人。
事实,好像确实如此。
简昭阳出现前后的宴会厅,仿佛是两个地方。
一个是滑稽的审判庭,一个是美好的伊甸园。
余林深旋转而过,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美好的笑脸。
宾客与他对视上时,都会看着他温柔地笑。
不远处的余老和余太,不管是彼此对视,还是与周围宾客说话,都是友善的模样。
仿佛刚才争吵鄙夷的画面,都是幻觉。
“想什么呢?”
微微沙哑的声音,唤回了余林深的注意。
余林深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随着对方的舞步旋转。
身体不知是该放松还是更紧张,大脑只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简昭阳垂眸盯着他,眼中映出他的倒影,笑着问:“怎么没穿我给你准备的礼服?”
“……”余林深没回答,只是牵起嘴角笑了笑。
这笑意似乎取悦了面前的人。
简昭阳弯着眉眼看着他,说:“但还是很好看。像一束花。”
佳偶天成的一对,旋转在众人艳羡的注视中。
任谁看了这一幕,会不觉得那美人像一束花呢?
高大的男人带着狼狈伤口,却像是童话中野兽化形的国王。
他依旧有着强大能力,却将这一切化作安全感,毫不吝啬地给了怀中一捧脆弱却带刺的玫瑰。
怀中人穿着的白色内衬,有着外膨的荷叶领,曲折的弧度沿着他精致的肩颈走一圈,像捧起了那张美丽的脸。
当那被簇拥在礼纸中的美人微微展露笑意时……
恰似初绽放的纯白玫瑰。
……
舞池环节结束,宾客们自由享用美食。
余林深本想趁机带简昭阳检查身体,只是刚走几步,就与不远处的余家夫妻对上了视线。
余太朝他招了招手,似乎有话要说。
“要我陪你过去吗?”看到这一幕的简昭阳问。
“不用。”余林深摇头,“你先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
“好。”
与简昭阳分开,余林深独自走向那对夫妻。
那对他本该称之为“父母”的夫妻。
余太看着余林深不好意思地笑,余老则依旧端着其廉价的高姿态。
见状,余太用手肘轻怼丈夫,提醒道:“忘了目的了吗?”
被提醒,余老这才别别扭扭地抬起手,往余林深的肩膀处伸去。
余林深后退一步。
他躲开了。
余老先是不可思议地一愣,回神后脸上写满被拒绝的愤怒。
马上发作之时,余老被身边的余太拦住——
“你忘啦!林深不让碰的!”
“……”余老尴尬地僵住。
脸上尚未收回的愤怒显得丑陋。
确实忘了。
连独子的病情都忘了。
余林深轻笑。
好在,他并不在乎。
余太和余老虽没明说所谓的“目的”,但余林深心里清清楚楚。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聊清楚这件事。
“只是一个建议,”余林深对余老说,“建议您尽早带着出版社转型。”
“什么?”敏感无用的父权再次上头,余老怒目横对,“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个外行对我指手画脚?”
“说了,只是建议。毕竟,”余林深冷静地说,“婚约马上到期了,您没有第二个儿子可以嫁入豪门。”
一句话像刀子掀开了夫妇二人的假面,揭穿了他们的真实目的。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尴尬。
半晌,余老试图挣扎,尽力劝说道:“真要离婚吗,林深?他对你那么好,大家有目共睹!”
“合同上的字,怕也将有目共睹。”余林深却说,“我维持婚约一年,你们利用简氏资源复兴出版社。如今一年将至,不管你们复兴得如何,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你!你现在这个关头离婚,不怕被骂忘恩负义……”
余老想做最后的挣扎,可话未说完,他他自己就想到了答案。
面前年轻男人漠然的表情,无声地认可老人心中的答案——
当然不怕。
当然不在乎。
所以老人的愤怒、挣扎、威压、劝说……
在年轻人的眼中,都是笑话。
想说的话已经说完,余林深最后提醒了一句,便转身离开。
留下挫败的余老险些没站住,被余太扶稳,才不至余摔倒。
看向独子远去的背影,余老怅然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名声都不在乎,那还在乎什么呢?”
“……”余太不知怎么回答。
“他不是颓废的人,我好像看到他眼中有火。”余老一瞬间短暂意识到作为父亲的失职,“他分明有真正在意的东西,可我完全不知道。”
“也许,”余太哽咽道,“是因为你从未把他当成自己真正的孩子去了解过吧?”
余太的话如撞钟,让余老的头翁然作响。
连同余林深离开前最后那句提醒一起——
“别忘了你们承诺过的‘断绝关系’。
“我的养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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