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住我家吧

祝时修咳嗽两声,那方两人终于如触电般撤开,各自低头。

甜蜜的后劲比酒精更让人上头,两颊的头发恰到好处遮掩红透的耳朵,程若茵低着头,一时间连嘴里的糖都忘了嚼,眼观鼻鼻观心,缩成一团,装作透明人。

唾液争先恐后分泌,浸润包裹柠檬味的糖果,一点点分解出酸甜,不一会唇齿间便发酵出清新的果糖香,令人联想到夏日,午后,少年飞扬的白衬衫。

她慢慢咽下这口糖,甜蜜的内啡肽帮忙驱散这一上午的烦闷和憋屈。她装作不经意,视线从简朴油腻的木质小桌上滑过,爬上祝时越的脸,他又在和祝时修拌嘴,含着一口草莓味的棒棒糖,发丝凌乱垂摆在眼前,浓密的睫毛张在眼上,像是遮光的帘,漆黑一点泪痣缀于眼角,中和锐气,和他哥哥在一起的时候,他会不经意露出几分被宠着惯着的模样,这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做事不需要考虑后果,无论是平日的嚣张还是方才的动手,哪怕跟着进了警局也是从容不迫。他随心所欲,家庭和宠爱保障他的不假思索。

包括这两周他突如其来的关怀备至,三番五次撞破她隐藏的窘迫,却也三番五次接济她,帮助她,鼓励她。

不谈别的,就谈今天这一手,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她一定没办法这么顺利就将陈奇送进监狱。

财富和地位这两兄弟,得不到的人永远比得到的人更敏感。

温韫怀的警告宛若冰冷的闸刀,要砍掉快要长出的恋爱脑。甜蜜过头后,唇齿间泛起苦涩,程若茵胡乱想着,云泥之别,楚河汉界,她一株小小的杂草,怎么追寻挂在天上的太阳?

安分守己,及时止损,对彼此都好。杂草不必为烧灼而烦恼,骄阳不必为保护而担忧。

只要她龟缩在冰冷的蚌壳里,就能保护内里圆润的珍珠。

“程同学。”祝时修的声音将程若茵从胡思乱想中拽出,程若茵抬头,祝时修和祝时越不知达成什么共识,两人齐齐看向她,一个优雅稳重,一个张扬肆意,他们面对面,气场倾轧过来,狭小的餐桌仿佛摇身一变为高档谈判桌,她是不是还应该站起来握个手?

“您请说。”程若茵微微躬身,示意祝时修开口。无论她和祝时越之间如何,她始终感激祝时修对她的帮助。

“或许这个问题有些冒昧,但是我真的是为程同学考虑才提出的。”祝时修双手交握,放于桌上,颇有礼貌地继续说,“请问你方不方便考虑住到祝宅来?”

程若茵惊到从位子上跳起,像是座位一刹那布满尖针,再坐下去就会被穿透,她不可思议地盯着祝时修,又转头盯着毫无震惊的祝时越,无论怎么看,两兄弟的脸色都认真到离谱,找不出一丝一毫开玩笑的蛛丝马迹。

“程同学,请冷静。” 金丝眼镜框后隐隐透出势在必得的滋味,祝时修优雅地摊开手掌,示意程若茵坐下,“你先听我说。”

祝时修多年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修炼出来对局势的掌控力可不白搭,此时他轻而易举掌控局面,引程若茵重新慢慢坐回板凳上。

“我平时工作很忙,父母也都不怎么在家,马上高三了,我想给小越找个家教。”祝时修缓缓开口阐述,“初三的时候也这么干过,所以他才能考上一中。”

闻言,祝时越嗤笑一声,却并未开口拆台。

“我觉得程小姐就很好,很稳重,成绩也好,辅导小越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祝时修温和笑道,“小越不排斥你,他之前不知道气走多少老师,要找到一个符合他胃口的老师很难很难。”

程若茵不可置信地看向祝时越,少年一手支着下巴,故意偏头,好像对面油腻的墙壁上绣着什么绝世绣品,端得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微红的耳尖却当了叛徒。

“您帮了我,这点小事我能做到肯定会做的。但是借住的话,实在还是不太方便。”

程若茵以为祝时修还要再说,绞尽脑汁想着接下来的说辞,哪知祝时修微微一笑,竟不作回答,拍拍祝时越的肩膀,优雅点头,朝二人道别:“我之后有点事,先走了,程同学慢慢考虑,直接和小越沟通就行了。”

说着,祝时修飘飘然跨过祝时越,带着一身与小破店不符合的矜贵离开。

“等......”程若茵刚说出一个字,祝时修跑得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店里只剩她和祝时越两个人,祝时越也不看她,就梗着脖子盯着墙看,也不懂那墙到底哪里好看。

沉默中,程若茵回味着祝时修离开前,抛给她的那个晦暗不明的眼神,翻来覆去反复琢磨,眉头紧蹙,就像是在解全国数学奥数比赛压轴大题。

“走啦,快上课了。”祝时越不知什么时候又烦躁到拆开一根新的棒棒糖,橙色的糖纸包裹上一根棍子,狠狠投掷进脚旁的塑料垃圾桶里,口中的糖球转了一圈,他不耐烦地拖长语调,“大——学——霸。”

程若茵低头看时间,此时已是下午一点半,果然是快要上课了。一想到这一上午缺席了多少节课,学霸焦虑到想立马去操场上狂奔八百米。她毫不犹豫从座位上弹跳起步,微信一扫提示收款,抓起包就往外冲,仿佛遇到火烧屁股的大事。

午后烈阳正挂在当空,砖块铺就的马路空空荡荡,阳光刺得程若茵快要睁不开眼,她一手挡在眼前,却被红灯拦在马路对面,一中的招牌静静矗立于阳光之下,黑色的大理石板反□□光,许是日头太烈,又或是一中二字过于亮眼,电光火石间,她想她完全领悟到了祝时修的深意!

靠初三一年的紧跟考上一中,如今的高三岂不是也需要紧跟一年才能考上好大学吗!

祝时修没空,父母也忙,祝时越也得自己看顾自己,除了有钱有爱以外,跟自己也没什么差别啊!

所以祝时修名义上请她来当老师,实际上是想请一个能待在祝时越身边盯着他学习的人!

程若茵回头,祝时越臭着脸慢悠悠从小店里踱步而出,好好的校服被他挂在肩上,叼着糖棍像是叼着烟头,将不学无术的气质发挥得淋漓尽致。

盯着那颗散着光晕的泪痣,程若茵蓦然想起祝时修还未来得及说完的话——

他不是从小就叛逆,是被什么事给打击到了。

程若茵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太阳高悬于他的头顶,光晕涂满他的周身,他双手插兜,披着阳光织就的薄毯,仿若骄阳派下天空的使者。

“你为什么不愿意住到我家里来?你有地方可以去?”

“还是说,你讨厌我家?”

程若茵静静望着祝时越,望着那双隐含失望的桃花眼,不置可否。

身侧偶有疾驰的车掠过,下午马路上车辆很少,每一辆引擎声都被宽敞的天地放大,又被两旁的梧桐吸收,张弛之间,传到二人耳朵里的,只剩彼此加快的心跳。

程若茵很兴奋,兴奋到忽略祝小少爷那点藏得好好的失落,胸腔之下的心脏激起千百倍的力量,扑通扑通拍打惊涛骇浪,掀起顺顺流的波涛,托举彷徨的小舟飞驰奔向心之彼岸的小岛,那里有明亮的灯塔和柔美的鲜花,湛蓝的天空挂着一轮独一无二的骄阳。

“你别忘了你的身份!”祝时越突然暴起,恨恨几口将口中的糖块咬碎,像是撕扯到口的猎物,他放出尖锐的爪牙,对准柔软的兔子,糖棍被遗弃进垃圾桶,一根塑料棍硬生生被扔出暗器的气势,在铝制桶口高速宣传半周才落了底,高高在上的小少爷接受不了冷待,他气急败坏地喊出声来,“我是你的债主!我现在要你住进来!供你吃供你喝到底有什么不好?你知道你上次坐的椅子,用的桌子,还有你那天睡过的床,我统统都亲手挑的家具,就怕你感到一点点不舒服!我都这样对你了,你到底为什么还不喜欢?”

“还有,就算是为了之前我替你打的一架,你也得给我住!”

话音下落,寂静的街道空寂无声,唯余祝时越激烈的喘息,他紧紧盯着程若茵,如狼似虎的眼神好似恨不得现在就撬开她的蚌壳,逼她接受他的全盘付出。

可他没有,他没有动手,他渐趋平静,好似退潮后的沙滩,空泛的内心一片荒凉,只剩身侧颤抖的双手留证方才不稳的心绪。

沉默久到在心头留疤,祝时越微微张嘴,骄傲抬头,即将开口,却骤然听闻程若茵的答复——

“好啊。”

祝时越差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足足在原地呆立了两秒,才想起来笑,动人的桃花眼中眼波流转,灼灼如光华,浪漫的桃枝抽条,长出喜悦的花朵。

他拉着程若茵冲去马路那头,从保安室门口捞回自己的书包,掏出纸笔匆匆写上约定,将租金一栏空着,草草签下自己的大名后将笔塞到程若茵手里。

程若茵静静望着他,手指虚虚握着那支笔,她转头,少年的笑容比阳光更热烈,见她不动,大手包裹上她的手,强硬地引领她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同于程若茵娟秀的字迹,秀气框架下,笔锋间隐隐透出势不可挡的锐气,仿佛将春水盘活,柔美的河流亦可化作吞人的野兽。

不等程若茵细看,祝时越一把抽走了那张新出炉的热乎欠条,小心翼翼对着塞进衬衫兜里。

“你不填租金就我来填了啊。”

被爱娇惯大的少年属实好哄,程若茵跟着他走进校园,冬日褪色,春日上新,绿叶涵盖枯瘦的枝丫,红花装点娇嫩的鲜草。被春意盎然包裹的内心翻不起波澜,程若茵默默想,就以家教的身份,偿还他的恩情,赠送光明的未来,也断绝她蠢蠢欲动的念想。

祝时修:只说这两句是因为便宜弟弟只求了我两句

祝时越:你倒是真不肯吃亏

祝时修:(靠一个眼神深藏功与名):你还是学着点吧,弟弟

另一旁,程若茵默默缩成一团

“帮他考上好大学,就是我能为他做的最有意义的事了。”

作者看着台阶上的一小团,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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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住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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