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安。”
回头跪拜,头顶没有动静。
抬头,四皇子还在原地。
江盈起身,又福了一礼,准备干活。
不料身后轻轻拉扯的力道仍旧固执地传来。
江盈拧眉,有些不解。
她转头,看着四皇子。
这时的四皇子抬脚离开。
他向前走了两步,可又停步回头。
执拗的目光望向江盈。
江盈福至心灵。
原来是叫她跟上啊!
她忙不迭跟了上去。
直至到了八仙桌前,江盈才知道四皇子的用意。
一大早送来的饭食还原封不动放在桌上。
说是饭食,只不过就是两个冷掉的干巴馒头,一碟腌菜而已。
“四皇子何不用膳?”
江盈疑惑出声。
只见四皇子手里捏了个馒头。
剩下的一个连带着碟子一起推到了江盈面前。
没等江盈反应过来。
四皇子已经开始对着手里的馒头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起初没觉得。
见到馒头,江盈腹中也涌起了丝丝饿意。
她拿起馒头,眼眶一热。
起先以为,四皇子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城府。
现在看这一幕。
是她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了。
江盈抿抿唇。
四皇子的饭食一向是吃了上顿没下顿。
而今居然还惦记着她。
这样想了想,江盈内心的感动又多了几分。
四皇子如此良善。
可善良这个品质,在后宫是最不需要的。
江盈心想着。
她伸长脖子,费力咽下最后一口馒头。
冬天快到了,要抓紧干活。
她要带着四皇子一起,努力活过这个冬季。
先把院里的枯草拢在一边,再用铁锹把花园翻了。
其余的,就可以留着日后慢慢干。
江盈心里想着,手底下也没闲着。
屋内。
四皇子楚慈看着院里忙碌的江盈。
他从枕头底下取出个馒头。
这是今日一大早那些阉人送来的。
为了试毒,四皇子特意等江盈吃完才开始享用。
而他方才吃的,是昨日留存。
昨日的馒头,自然是昨日掰了点分给了树枝上歇息的麻雀。
楚慈目光沉沉。
看着在院里忙碌的江盈,他摸不清她的用意。
地翻到一半,别苑的门被人打开。
“盈姑娘,御膳房的这些器具横竖又用不到;以及这些菜蔬,过了今日总归是要丢弃的。望你不要嫌弃。”
看见来人,江盈放下手里的家伙什,赶忙前去迎接。
小桂子派人搬进来一大包东西,顺势递给江盈一个食盒。
“小桂子,谢谢你。”
江盈明白,如果没有得到御膳房总管的首肯,不会有这么多物件的。
“也谢谢你师傅。”
说着,江盈递给小桂子一只珠钗。
“唉,有事盈姑娘你再吩咐。”
小桂子略微弯了弯腰,带着身后的人快步走了出去。
江瑶打开包裹。
粗布里面包裹着一口锅,菜刀,青瓷碗、碟,筷子放在其中。
还有两个壶和大大小小几个盆。
细心的小桂子甚至还在里面放了块切菜板。
江盈心中大喜。
可她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抱了捧枯草,寻了个避风的地方。
江盈打开火折子,准备烧些草木灰。
本来打算用烧完的草木灰清洗器具。
不知想到什么,江盈浑身泛起冷意。
普通侍从用不起青瓷碗。
眼前青瓷碗的成色较新且周边没有破损。
仔细搜索脑海里的讯息。
用过这种青瓷碗的人,眼下都成了枯骨一堆。
江盈心底大骇。
她找了根棍,把包裹拢在一起。
又寻了个僻静的地方,用铁锹挖了个深坑,把东西埋了起来。
埋头做这一切的江盈,没有注意到窗户里面递过来的眼神。
楚慈有些摸不透这个宫女。
平日里来的阉人或宫女,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态。
可他们不足半日便会另寻宝地。
只有她,俨然一副在这长期生活的打算。
楚慈眼里闪过一丝愠怒。
一丝被人侵占生活圈的愠怒。
看到青瓷碗之后,江盈心中有些害怕。
她连带着小桂子送来的食盒,都丢弃在了一旁。
看着家徒四壁的院落,江盈心里隐隐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去求救。
不料这时,中宫那边发生了件事。
它足以改变江盈与楚慈接下来的命运。
太子突发恶疾。
高烧不止且满嘴胡话。
启祥宫跪了一地的太医。
各个头垂的就要挨在地上。
皇后白蓉儿也一改往日的温婉。
“治不好我的熙儿,你们全家都得陪葬!”
金碧辉煌的屋内,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回荡。
“皇额娘,疼。”
沙哑的嗓音传出稚嫩的语调。
“皇儿乖,抱抱皇儿就不疼了。”
白蓉儿一脸担忧,她把太子抱在怀里,唱着太子幼时喜欢的歌谣。
轻柔的哼唱里,李御医抬头。
“秉皇后,可否让下官再次把脉?”
白蓉儿看了眼李鹊,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半晌。
“皇后,此乃疫毒闭肺之症啊!”
李御医声音一出,白蓉儿脸上血色全无。
那双媚人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惧意。
“是疫毒!”
“疫毒?!”
下方跪拜的太医一听名字,各个人心惶惶。
“快,快去告诉皇上,快啊!”
白蓉儿抱着楚熙的手紧了紧。
乾清宫。
皇上正和几位大臣商议国家要事。
不料,外面乱糟糟的声音传来。
“皇上!禀皇上!太子感染了疫毒啊!”
“惊扰圣体,还不退下!”
“外面何事吵闹?”
沉稳的声音传来,江温俭快步出门打探消息。
遂即,轻声向皇上回禀。
“疫毒?!”
皇上听闻,轻轻皱了皱眉头。
遂即,他发号施令。
“着令御膳房各宫人,将醋、酒即刻送往启祥宫。”
“御前侍卫去启祥宫四周焚烧苍术、艾叶,顺便倾洒生石灰。”
“传令于太医院,制清毒宣肺汤分发各个宫中及各位宫人。”
“江温俭,你派人去各宫调派人手。”
“……”
将身上的衣衫稍微规整规整,江盈打算偷偷出门。
不料别苑门在外面被打开。
“禀大人,醉玉轩还有名宫女……”
“跟我走!”
带刀侍卫不由分说,拽着江盈就出门。
等江盈反应过来,自己已跟随大部队向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隐隐有“疫毒”、“暴毙”等词传来,江盈眸子猛的一缩。
太医院。
江盈今日的活计是打包药材。
她跟在一位小御医的身后。
小御医将各类药材分抓好,给江盈演示一遍如何打包。
江盈尝试了下。
几个要点经小御医一纠正,接下来,江盈就打包的又快又好。
太医院人手不够,做不到汤药全覆盖。
只能将药材打包分发给各个宫,外加太医院多出来的药罐。
作为在太医院帮忙的人,江盈也领到了药材和药罐。
直至明月高悬。
江盈才拎着东西,迈着疲乏的脚步踏进了别院的大门。
屋内没点灯。
黑漆漆的。
借着月色,江盈轻轻碰了碰裹在被子里的小人。
不料指尖触到被子的一瞬间,江盈浑身僵硬了下。
皇上子嗣,深秋时节,被子竟单薄如此。
他还是个孩子啊!
内心打抱不平的江盈,没注意黑暗中,楚慈的视线已经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
眼前黑漆漆的,看不明朗。
江盈打开火折子,对着微弱的火光稍稍吹了吹。
“四皇子?”
星星点灯的花火尽头。
四皇子冷峻的脸隐匿在黑暗下。
小小年纪,倒有股不怒自威的气质。
许是怕自己看花了眼。
江盈又向上举了举火折子,鼓起勇气唤了遍。
这下,她终于看清了四皇子的脸。
也看清楚了四皇子那双懵懂疑惑的眸子。
江盈点燃桌上的蜡烛。
一瞬间,昏暗的光充斥整个房间。
打开食盒,取出两个馒头,外加一碟小菜。
食盒隔层,江盈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四皇子,快瞧瞧奴婢给您带了什么?”
看见汤药,楚慈目光闪了闪。
他正在疑惑江盈的用意。
不料江盈将汤药放在一边,自顾自忙着手里的活。
取出一坛酒,又拿了些草药出来。
将它们归拢好,遂即看向榻上的人。
“四皇子,这是太医院给的驱瘟解毒的汤药。可否喝了它?”
“你先喝。”
沙哑的嗓音蹦出两个字。
江盈脸上一时有些怔愣。
见汤碗上浮的白烟渐渐消散,楚慈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你怎的不喝?”
这一声依旧沙哑。
不过江盈好似回了神。
“四皇子,您不是哑巴?”
脸上一瞬的怔愣被惊喜所取代。
冷静下来的江盈,端起碗,浅浅喝了一口。
她笑靥如花。
“四皇子,我在太医院喝了的。这是奴婢特意为您带的。”
见江盈无异样。
楚慈拿过汤碗,一饮而尽。
深更露重。
又在外面放了一会。
汤药算不上温热。
可是楚慈好久没有喝过热的了。
这碗汤药下肚,楚慈觉得自己难得的活了过来。
江盈拿出块布。
又摸黑打了桶水上来。
她沾着水,把屋里擦了擦。
随后又蘸着酒,同样的动作又做了一遍。
“四皇子,歇息吧。”
鼻尖是刺鼻的酒味,楚慈有些闻不惯。
可这味道却比常年累月的腐臭味好闻的多。
楚慈深深吸了口。
周遭静谧。
江盈蜷在地下,小小的一团。
楚慈轻轻起身,把一个破旧的床单盖在了江盈身上。
江盈呼吸绵长。
借着月光,楚慈端详了江盈好一阵。
“呵。”
轻笑声带着丝不屑,在床榻上响起。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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