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不送了?”
顾鸿筝颓唐地坐在床边,缓缓闭了眼睛。她的内心有些失望,不仅是对陶循的举动,也是对自己的倔强。有句话说得对,别早早地就否定自己,还会有更错误的选择等着自己呢。她第一次有了耗不起的感觉。
时雅在电话里对耿桑说自己实在是等不起了。
“你大儿子要上学,小儿子又在医院打吊针,两边老人在帮忙,但我又要上班,对于家事真的是忙不过来了。我想过了,只要你能调回来,工资少点就少点吧,总好过家不成家。”
耿桑回说:“我在找机会呢,再等等。”
时雅问他什么是机会,等来等去一场空。“我是真的受不了了,如果哪天我疯了,你可不要抱怨!”
耿桑告诉她,或许不必那么急,他看到公司有了要将他调回去的苗头。
“真的假的?你该不是口无遮拦乱说话了吧?”
耿桑的领导突然让他带新员工,将自己的经验和技术几乎要倾囊相授。他嬉笑着反问可不可以不教,领导板起脸反问他:“如果你不教,我让你现在就走,你说可不可以?”说罢转身就走,留下新员工与耿桑尴尬相视。
耿桑心里有了谱。教就教呗,反正也没说具体时限,那就慢慢教。
他在公司里是属于比较好拿捏控制的一类,因为他有房贷,还有两个儿子,自动离职是绝对没有的,领导就喜欢他这样的人,不能说可劲儿欺负,适度掌控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他曾帮着人事一起面试应聘者,上来就问对方婚姻与经济状况。他不解,人事也不告诉他原委,那就自己慢慢悟,终于悟出一点门道:那样的人,不想干了就偷摸消失,完全控制不了。
领导想赶你很简单。带头孤立你,利用职权散播对你不利的言论,进而刻意丑化你,大家因为忌惮领导而将信将疑,被迫选择疏远,将你边缘化。等你后知后觉,你已经从重要的岗位调整到了无关紧要的职位上,再将容易出错的活儿扔到你的面前,等着你主动跳进挖好的坑里,干得多了说你越俎代庖,干得少了追究责任,反正就是出力不讨好。
有时候也会让你闲着,表面看起来你是赚了,白拿工资不干活,领导其实是在与你打心理战,弱化你的优点。等你养成了懒散的习惯,忽然有一天扔给你一项不擅长的工作,再稍稍夸大你的优点,或者给点小恩小惠,让你沾沾自喜,心甘情愿听从指挥。这时候,领导开始抓细节,挑三拣四,频繁提意见,嘴里说着一切都是为了你好,背地里却做着打击你自信心的行为,抓住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错误,毫无预警地将你踢出去。
所以说,有时候你受同事的欺负,不见得就是你的问题,而是领导在背后“捣鬼”。他一方面需要你、欣赏你,另一方面又觉得你是个负担、是个累赘。他在纠结要不要留下你,又觊觎你的能力和听话。他手里的天平不受使唤,倾斜不定。
耿桑在职场混了十几年,摸索出了适合自己的门道。他才没有那么笨呢,教会了新员工,说不定他要成为闲角儿,甚至要被扫地出门。慢慢教吧,说不定教着教着就不用教了,新员工受不了的时候就先行一步。
时雅问他怎么办,她一个人操持家务真的是力不从心。尤其家里有两个男孩子,还是得有个父亲的角色在场比较好。
耿桑说他已经有了对策,那就是抱着随时辞职的想法工作。每天上班前先对自己打打气。
“再坚持一个月,挣到这个月的房贷。”
“再坚持一个月,过年带全家去旅游。”
“再坚持一个月,还能换两部新手机。”
“再坚持一个月,可能会将调我回去。”
“再坚持一个月……”
回头看看墙上的日历,自叹一个周的时间过得可真慢。
公司加班,从来不明说,搞一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比如下班前五分钟,领导突然打开自己的办公室,出来溜达一圈,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剪子包袱锤,输了的留下加班;有时是午休时在群里发个红包,抢到的人需要加班,没有抢到的人晚半个小时再下班;要么是在下班时,领导站在打卡处让大家依次抓阄,抓到空白的人留下来加班。
他有很多花样,层出不穷。大家明知道他的加班套路,但又没有办法。一开始不习惯,皆是满脸不情愿,还会掉几颗金豆豆;后来是理论一番,最后还是得乖乖留下来;现在是笑着接受,还能怎么办?领导和耿桑一样,也是总公司派过来的,他不只一次提出想回家团聚,但总是批不下来,便一年一年地待下去。
耿桑周末回家的时候,领导也在同一班列车上。他们来回的费用由公司报销,所以对这一部分的支出并不心疼。领导有时直接让耿桑帮自己买票,两个人并排坐在一起,像是朋友一样聊天。次数多了,耿桑觉得这样不妥,岂不是被领导套走了很多秘密?再有这样的情况,耿桑故意选了不同的座位。领导可能是个寂寞的人,多数是换了票再换到耿桑身边来。哪怕耿桑假装睡觉,领导也要坐在一旁。
公司一个很卖力的小伙子被辞退了,大家目送着他的离开,皆感惋惜。耿桑觉得这真是人走茶凉,人家这小伙子连续加班几天了——他的运气也真是不怎么样,抽签总能抽到他——到最后还要将人家辞退,公司做事真是不厚道。到了下午——就在下班前的两分钟,工作群里发了通知,当月每人发奖金,办公室里一片欢呼。
耿桑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按人头算起来,这笔奖金就是那小伙子当月剩下的工资。真是恶心人!拿人家半个月的工资当人情。幸好那小伙子在办理离职手续时同步退出了工作群,要不然非得恶心死。
耿桑带的新员工顶上了那个职位,这也是个小伙子,像个小姑娘似的哭得一塌糊涂。手里的手机歪到一边,屏幕还亮着。耿桑故意走上前安慰他——毕竟算是他的半个师傅嘛。这一偷瞄不要紧,耿桑心里咯噔一下,搭在小伙子肩上的手悄然垂了下来。
手机屏幕上写着:“兄弟,我从那儿出来了,和你说一声。人后不论是非,我和那儿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比我更擅长人情世故,这个我不担心你。你在那儿多留个心眼儿。”
原来这个他是那个他介绍来的,没想到却被这个他把原先的他给顶了出去。这叫什么事儿啊!
耿桑如鲠在喉。
时雅不管这么多,她又在电话里催他赶紧交申请。
耿桑不慌不忙地说:“这个月过去了大半,再熬一个月,说不定就好了呢。”
“好什么?你听听!”时雅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在房间里扫了一圈,耿桑听到了孩子的吵闹声,父亲的咳嗽声……略略有些走神,“听到了?我跟你说,我们公司要搬家,搬到另一个区,每天定点坐班车,上下班各要两个小时。不算塞车等突发情况,等我下班回家就七点了。早上还要赶七点的班车,你算算我在家多长时间?你赶紧想办法调回来。”
耿桑很想轻描淡写地说一句:那就再找喽。
他忍住了。
幸好他忍住了,没有逞一时口舌之快。
女性找工作更难。二十二三岁太懵懂,不要!二十七八岁谈感情,不要!三十多岁有孩子,不要!四十多岁没精力,不要!最好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女孩子,左右不过一岁就行,这个时间段的女性最好。
“神经病!谁家的女孩子永远保持二十四到二十六岁之间!”耿桑为女性抱不平。公司里有个未婚的大龄女子,进司时说了这辈子不会结婚,因为身体的原因,即使结了婚也不可能生子。于是,她被重点培养。她现在的工作成绩并不完全取决于她的能力。
耿桑觉得她很可怜,即使她终身不婚不育,也会有更好的事等着她去享受,而不是终日为了他人做嫁衣裳——整个人被陷在工作的泥淖中。
这个世界,女性比男性更会遭遇不平之事。女子应该有着如诗如画的人生,乐山乐水的心态,而不是像男性那样过分为生活奔波。她的付出与奉献,是滋养家庭与社会的根基,是女性的韧劲与柔情,而不是如同男性过分为生活操劳。女性应该有女性自己的奋争方式,而不是将女性当男性使唤。
时雅与刚认识的时候截然不同,尤其是失去了稳定的工作之后,她的眉头再没有放松过。她的容颜该是早春新绿,眼神是清秋游水,如今却常常是狰狞着、扭结着,不合事宜的风风火火。
阮弦见了她,总觉得她是不好惹的人,一阵风似的过去了,又一阵风似的过来了,冷嗖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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