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祝用两条胳膊架在阮弦的胳膊下,要将她架起来。阮弦没有拒绝,但是发出痛苦的惨叫。“别动我别动我,要不然我真就散架了。先别管我,让我坐地上缓缓。”儿子放学了,在马路对面喊着爸爸妈妈。阮弦让迟祝过去:“你去把他接着,先别管我。”
阮弦像是提线木偶一般,被迟祝和儿子搀扶着回了家。租的房子没有电梯,住在五楼。迟祝说阮弦是自讨苦吃。阮弦没好气地说:“我乐意!”
迟祝下厨做晚饭,饭后又是一通忙活。阮弦依然没有胃口,裹着外套斜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养神,连鞋子都没脱。迟祝磨蹭到九点半,将儿子安顿好,才推开阮弦房间的门,轻声说自己要走了。阮弦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迟祝关上门又觉得不放心,重又推开门进到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探看着,伸手去碰阮弦的脸,整个人立即慌起来——阮弦发烧了。
生病是一件难熬的事。
顾清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止都止不住,每一个都是震天响。隔壁的顾鸿筝听见了,很是想笑。她终于忍不住,离开自己的房间,倚靠在姐姐房间的门边。
“感冒了?”
顾清英正在用纸擤鼻涕,鼻音重重的:“别靠近我,给你传染上就不好了。”
顾鸿筝想了想,放慢了语速,问道:“姐,你的午饭吃得是热的吗?以前没听你说公司有微波炉呀?”
顾清英一怔,偏过头来:“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办法总比困难多。”
“虽然节气上是立春了,但这天气还是属于冬天,可别吃凉饭委屈自己。”
“我怎么能委屈自己呢?我还买了保温包呢。”
“带饭怪麻烦的。出了正月,饭馆开得也就多了,还是买着吃吧。”
顾清英不说话了,撕了纸大力地擦着鼻子。顾鸿筝眉眼处都是笑,也不再说话,抽身回了房间。是呀,这眼瞅着就要出正月了,陶循该从国外回来了。两年驻京两年驻外,终于可以调回来了。
但在此之前,顾鸿筝还有一件事要办。面馆的事可能要泡汤,因为叶笛再没有与自己联系,电话拨过去,永远都是无人接听。顾鸿筝倔劲儿上来了,她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这次势必要上当受骗,虽然没有经济损失,但精神损失是躲不掉的。顾鸿筝有的是精力与叶笛周旋,但可恨的是,她连叶笛选择的店址在哪里都不知道。
彷徨无措间,手机震动加铃声,吓了顾鸿筝一跳。她忙看向屏幕,不是叶笛的名字。接起来,语气立马缓和不少,是旧友带来的好消息。顾鸿筝在之前的公司,有一段时间需要参与培训员工以及来宾的招待,她为了使自己的状态更稳妥,自费报了口才班,学了知识考了证书结识了一班朋友,这打来电话的是关系较为亲密的一个。她要给顾鸿筝介绍一份兼职。
“每周六的兼职课,早八点半到晚五点半,一天八十,免费午饭和下午加餐,还有水果和饮料。学员有的,你也有。这间口才学校规模挺大的,好几个分校呢,需要兼职的助教老师。我觉得你没问题,形象气质佳、专业技能好,肯定是抢手的。”
顾鸿筝有时觉得自己挺无趣的,这样的赞美词听了只想发笑,又觉得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半路出家的自己呢。
“这间分校是刚开的,位置比较偏僻,学员人数不太多,还要考虑成本,所以一直招不到合适的老师。现在大家都搞副业,你又有这个条件,怎么不去试试啊?我要是能分身有术,也想兼任呢,可惜了。”
顾鸿筝说要考虑考虑,对方说:“给你时间考虑,周五前给我个答复,只要你答应了,我亲自上门去接你,周五面试试岗,周六直接上任。”
“哦,不是肯定的呀,还要面试?”顾鸿筝故意问道。
“走个过场嘛。我要是信不过你,肯定不会给你打这个电话。我介绍的人,一定没有错。”
顾鸿筝肯定不会让自己处于坐吃山空的境地。开面馆的事,就目前而言,情况不容乐观,自己还没真正参与进去就已经被踢出局。重新找工作,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成功的事。再说了,当初辞职也有不想再伺候人的想法,如果短时间内再成为上班族,这兜兜转转的算什么呢?
口才班的兼职老师?自己有这个能力为什么不去试试呢?机会是老天赐予的,自己如果把握不住,怪谁呢?送到嘴边的肉都不肯咬上一口,那不是傻嘛!别一有事儿就将责任都推给别人,有时候也得从自身找找原因。顾鸿筝短暂地思考了几秒钟,确切地讲是在电话还没有挂断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决定。
甭管面试是不是走过场,也别去理会朋友在其中有没有起作用,反正顾鸿筝得到了这份兼职,每周六上午八点半到下午五点半,给正课老师做助教。中午有盒饭和水果,下午有加餐面包或是饼干,偶尔有饮料。单天八十,视工作表现再决定是否加工资。顾鸿筝心内明白这是套路,说八十就是八十,即使表现得再好,也不会加人工,顶多多发一个小而涩的苹果润润喉咙。
爸爸问顾鸿筝是不是要放弃开面馆了,他觉得小女儿不是那样轻言放弃的人,怎么突然间就偃旗息鼓了呢?顾鸿筝毫不避讳这个话题:“爸,你的担忧成真了,我可能真的被叶笛给骗了。”爸爸急了:“骗什么了?是钱吗?”妈妈闻听,也赶紧凑到爷俩儿跟前,急切地问:“她骗你多少钱?能不能要回来?写条儿了吗?”
顾鸿筝呼出一口气:“经济上倒没什么损失,就是在这精神和心灵上,受到了伤害。”
一听没什么重大经济损失,妈妈就放了心,语气缓和了许多:“没骗咱的钱就行,其它的该怎么地就怎么地。不合作就不合作,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以后不来往就是了,也不算是吃亏。”
爸爸担心的有点多:“没以你的名义签什么合同吧?没乱签什么字吧?没牵扯到乱纪违法的事吧?”
这“三没”把顾鸿筝逗乐了:“爸,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我会有那么傻吗?不过,我的确是头脑一热,只顾着能开面馆的喜悦了,忽视了太多现实问题。爸,等我给你看看我对面馆的装修与布局草图,我满脑子都是想法,可惜没来得及施行。”
爸爸点头道:“我也不是说叶笛人品不好,上学的时候看她待人接物就不太靠谱。”有一年叶笛来顾家做作业,正赶上饭点儿,顾妈妈给她盛了一碗粥,她的眼睛左右瞄着其他五个人的,又瞅了半天自己的碗。顾爸爸注意到叶笛这一举动,也有了好奇心,仔细观察她,饭毕才明白叶笛是在数每碗粥表面的花生颗数。
“我只想着是十几年的老同学好朋友,也留了关于金钱上的心眼儿,就没想到人家会踢我出局。”
妈妈说:“不开就不开吧,好好歇歇,等再找个班儿上。你看你姐上这班不挺好的?谢天谢地,可算熬过三年了。你姐那些年找工作不顺利,干不满三年就出事,不是人家倒闭就是被人家辞退。这家公司好,顺顺利利干得下去。”
顾鸿筝想起了姐姐的那通电话,忙打岔:“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做着兼职吧。插画和口才虽然收入不多,但至少每个月都有进账,积少成多,还不错。”
爸爸思虑女儿有没有吃亏的情况,还在问:“你对面馆的想法和思路没有对叶笛全盘托出吧?只说了皮毛,还是把大纲都给提供出去了?”
顾鸿筝前倾着身子,胳膊肘顶在膝盖上,右手握成了小拳头抵在下巴处,想了想,道:“印象中没有说什么实质的内容,早些日子一直与叶笛看店铺选店址,还没有进行到下一步。”
爸爸笑了,夸顾鸿筝还算能保持清醒。妈妈催着爸爸去睡午觉:“你睡觉去吧,晚上还得上夜班,别在这胡咧咧了。”爸爸说:“怎么能是胡咧咧?”妈妈白了他一眼:“你快睡觉去吧,小鸿还有自己的事呢。”
那间口才学校的路程的确有些远,顾鸿筝六点就出了家门,先坐两站公交车,再倒十五站的地铁,接着又是两站的公交车,最后再走十三分钟,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五分钟。负责人是个女老师,直接给顾鸿筝甩脸子:“迟到十五分钟,你是选择扣钱还是选择留下来打扫卫生?”
顾鸿筝第一次在钱财面前露了怯:“我选择下班后留下来打扫卫生。”声音洪亮,不卑不亢,但心里头有些怂。
女老师点点头:“你说的啊,是下班后留下来,不是休息的时候提前打扫。”
顾鸿筝倒吸一口凉气,这还埋着坑呢?她压根儿就没往偷懒的方向去想。以前做行政主管的时候,才不理会打扫卫生的事呢,都是每天由下属值日,每周五再请清洁阿姨来一遍大扫除。要说公司的卫生工具放在哪儿,顾鸿筝还真得好好想想。
除了迟到这一条,女老师对顾鸿筝还是挺满意的,给自己打下手恰到好处,不是块儿呆木头。课间与小学员们玩玩闹闹,照看的还挺好。有个别需要留堂辅导的,顾鸿筝也教得认真。但因为已经留下了第一印象,女老师便保持了面容冷峻的模样。
午餐是盒饭,饭后添了一个红苹果。果如顾鸿筝猜想的那样,女老师又多给了她一个又小又青的丑苹果,并且加了一句话:“有底子哈,做得不错。下午加油吧!”顾鸿筝轻轻一笑,将那丑苹果抛上去接住,再抛上去又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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