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几年前傅承洛一个人跑到潭川时根本就不知道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这么个地方。车是火车,票是最近的一班,她本来是想去南京的,看那么多人难受,中途就下去了。

她站在火车站门口,肚子是饿了,但兜里没钱,她原地转了两圈才消了自己临走没往兜里揣把钱的气。

全身上下首饰倒是值钱,就是镯子是祖传的,项链是舅舅送的,多少有点纪念价值,盘算一下只有翡翠耳环能卖。

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停在各种小摊前购买食物,软糯香甜的米糕,香味扑鼻的肉火烧,还有热气腾腾的小馄饨,傅承洛是越看越饿,越闻越气,这种平生首次的狼狈体验令她不悦。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不算繁华的街道上,不知怎么就走到一所学校门口。她是又困又累,连几中都没看清楚,就两眼一黑倒了下去,即将失去意识前她为自己的这次离家出走感到深深的悲哀。

傅承洛睁眼时发誓自己没见过这么破的房子,和席地幕天有什么区别,要不是盖在身上的被子还算干净,居然有谈谈的香味,她这身衣服就穿不得了。她刚想观察一下周边的情况,就见一个男孩端着一个碗进来了。

“你醒了……”男孩抬起头,傅承洛眼前一亮。她自己长得非常漂亮,所以不太在意他人的长相,可眼前这个人不一样。

周箫鸣站在床边,“你有点低烧,你先吃点东西吧,吃了饭才能吃退烧药。”说着把碗递给傅承洛。

傅承洛看了看那两颗看上去就软乎乎荷包蛋,伸手接了过来,说了句谢谢。

周箫鸣笑着点点头,走到不远处的小桌旁倒了一杯水,拿了板药又走回床边。

傅承洛吃了一口,饶是饿极了也吃得慢条斯理,不自觉去看周箫鸣,想着这人手腕还涨了一颗红痣,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低了头不再去看。

等傅承洛胃里有东西了就停了筷子,把耳坠取下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推给周箫鸣。“谢谢你了。”

周箫鸣略带不解地看着她,随即意会,摇摇头,说,“不用。”

“你叫什么名字?”

周箫鸣显然并不打算告诉对方名字,只说“一碗面而已不用客气,你家在附近吗,我可以送你回去。”

“回不去。”傅承洛眼睛一眨眼泪就落了下来,胜过海棠承露,梨花经雨,“我是逃出来的,我要是回去我就得被卖给四十多的胖老头。”

周箫鸣的脸色有一点僵住,为难地看着她。

傅承洛的声音更是悲戚,“我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我妈没得早,我爸娶了后娘,这有了后娘那爸也不是亲生的了,这几年他们对我动辄羞辱责骂,如今我刚长到十八岁,便要拿我去换聘礼,我是没办法了才逃出来的。”

“你……。”周箫鸣的声音很低,沉默了一会,他不是故意怀疑对方,只是眼前的女孩从长相到姿态若是让他来形容,他第一个想到的词语就是千金小姐。连手都是那样的柔嫩洁白,哪里像沾染过一丝风霜。再说就算她所言是真,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傅承洛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就是躲几日,风头过去了,我就会离开的。这耳坠子是我妈妈留给了,我不会白吃白喝的,你可以帮帮我吗?”

如果只是躲几日的话,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周箫鸣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傅承洛的耳环没有被拿去换钱,但傅承洛能从每日的清汤寡水中感受周箫鸣的经济并不宽裕。在她住下后的第一天她知道了对方的名字,第二天知道他的家不在城里,为了读书方便租住的。第三天傅承洛自己去把耳环当了,饭菜肉蛋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连水果都买了两篮。

“可不是觉得你做的菜不好吃,但我看你在读高三嘛,要补充营养,我也要补充一下。”说着傅承洛将烧鸡腿身分离,夹到了周箫鸣碗里。周箫鸣低着头,“谢谢你。”

“是我谢谢你”傅承洛笑了起来,明艳非常,“一张桌子吃饭,我当然要出一份饭钱。我还给你买了衣服,鞋子,一床被子,两个枕头,虽然这天谈不上冻着,你盖着衣服睡也不是事。”本来周箫鸣的床上有一床被子两个枕头,只不过一个充当了楚河汉界,一个傅承洛枕着,一个傅承洛盖着,就这已经是傅承洛再三劝说的结果了。

周箫鸣盖着衣服睡了两天,虽然天不冷,半夜几声闷咳传到傅承洛耳里,她觉得不舒服极了。偏偏周箫鸣不听劝,怎么说都缩在一角,毫厘无所进。

周箫鸣盖回了他的旧被子,楚河汉界从一变二,衣服鞋子是分毫未动,白天他去上学,傅承洛就搬着板凳往门口一坐,她也不往外看,就看她买回来的闲书,五天后,她居然能听出周箫鸣走到巷口的脚步声,连她自己都觉神奇。

等到第六天周箫鸣走了没多久,五六个人围在巷子口时,她还在想怎么这次老傅的找她的速度这么慢。

等周箫鸣回到家,发现傅承洛已经走,他四处找了一下,又等到九点,才确认了这件事。那个女孩已经走了,就如同她自己说的躲几天她就会走。

周箫鸣一个人坐在傅承洛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想着原来五天也会让人养成习惯。

就好像四五年漫长无岸的孤独中开了一条口子,即使充满的巧合与偶然,他也不并排斥。

外面的天太黑了,他有点担心傅承洛的安全,如果傅承洛要离开,他起码可以送她……

思绪不听劝阻的发散,周箫鸣甚至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可以称作心烦意乱,等他躺下的时候发现枕头下有东西,翻开一看,是一串项链。他对珠宝首饰没什么概念,但他看得出来这串项链应该十分贵重。它的旁边只有一张纸条,笔锋凌厉:多谢,祝你一切顺利。

傅承洛看着不远处的自鸣钟,指针定在了三与四之间。“李爷爷问我好几次了,说我把他徒弟气跑了,没了你这个徒弟,他那一身本事就没处传了似的。你要是真不愿意,觉得是我当年插了一手,我就跟他说明,大不了被骂一顿。”

李长风,国医圣手。一个医生要走多远才能见到的人。

周箫鸣没说话,现在的傅承洛已经知道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了。

他不说话就是不答应。

“周箫鸣……”傅承洛心里生气,又不能狠狠咬周箫鸣一口,就用自己的头发缠绕在周箫鸣无名指上两圈,“明天把戒指戴上。”她与对方十指紧握,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睡着了。

傅承洛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伸手没抱到人,捶了一下床,坐了起来。

房间层高大概五米,窗帘是素缦做的,不拉底帘的话层层叠叠堆在一起也不会将光完全遮住,只留下朦胧的白。

窗帘被拉开,楼下是一个很大的花园,周箫鸣离得不算近,甚至只剩下一个轮廓,但傅承洛起床的不悦一扫而空。

傅承洛下楼时嘱咐叶阿姨要吃虾饺,就跑出去了。

她很喜欢艳丽的花,欣赏不来一枝白栀出层绿,雨打芭蕉,雪压残塘,也对不上她的性情。她喜欢的话就如她这个人,冶丽万千。

花园里牡丹,芍药,月季,绣球,蔷薇,茶花,花形硕大,色彩缤纷。万紫千红中还专辟了一块地方给周箫鸣养兔子。

周箫鸣喜欢兔子,傅承洛觉得是因为他在动物房里解剖了太多实验兔,但她没敢说,她知道她要是当时接那一句她就再也不会知道周箫鸣其他喜好了。

傅承洛身上是白色的睡袍,大概是周箫鸣给她换的,谁穿旗袍能睡得好?

“你走的时候怎么不把它们带走?”傅承洛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果茶给自己。

周箫鸣抱着兔子转过身来,日头并不毒辣,阳光像给这个人镀了一层暖洋洋的金边,周箫鸣非常好看,一种不是从外涂装扮得到的视觉美感,而是由内而外的“舒服”。

他像一块流光溢彩的暖玉,傅承洛想。

周箫鸣的头发很柔顺,眼睛是纯黑色,在阳光下显得很白,傅承洛怔了一瞬,不动声色地接着喝茶。

“你找了两个人照顾它,她们比专业。”

“说不定你走了他见不到你就茶饭不思,一命呜呼了呢?”傅承洛没好气地说。

周箫鸣走过来,把兔子放在离傅承洛眼前,隔开了一点距离,“它还胖了呢,谢谢你帮我照顾它。”

“我比你还早走,你谢小罗去吧。”

周箫鸣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弯腰把兔子放在地上,那小东西没有一溜烟跑掉,而是绕着他们两个的脚转了一圈,舒舒服服倚着桌腿睡觉了。

“你让我导师给我打的电话?”

“少了你算是他的损失了,李爷爷跟我念,他是没敢来跟我念。”

周箫鸣的研究生导师郑铎是李长风的桃李之一,资历有余,天赋不足,注定做不出什么不同凡响的东西,但能力是达标的。

“他除了年龄比你大。”傅承洛冷笑一声。

“你不要这样说话……”他的声音很温和。

周箫鸣话还没说完,一只珐琅彩的茶杯就碎在他脚边。

“今天李爷爷的寿宴,一日为师,你也该去的不是吗?”

周箫鸣天生就是能做出一番事业的人,他足够聪明,专注。他大学就参与科研项目。做出了前辈称赞的成就,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好苗子。

虽然被推荐保送,但周箫鸣大学毕业就想离开北京,是傅承洛拦下了,周箫鸣甚至不能离开那栋别墅。

两个月后,他们“定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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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情深
连载中梨九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