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这证比我爸妈的小了一倍,他们的像张奖状。”傅承洛穿了一件白丝繁绣的衬衫,一条收腰的黑色长裙,长发微卷,多了一分恬静与乖巧。

周箫鸣看着她,“嗯,花花绿绿的。”他也想起那张被他父亲装裱在最显眼处的结婚证,不由笑了一下。

傅承洛仰起头,凑到他面前,“那你爸爸怎么叫你妈妈,你叫一声听听。”

周箫鸣略微侧过身去,偏头遮掩脸上的红,说:“先上车吧。”

“我不,你叫。”傅承洛一米七,但比周箫鸣低半个头,又往下站了两个台阶,竟然显得娇小,一张极致漂亮的脸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周箫鸣。

周箫鸣觉得傅承洛的孩子气有些可爱,同那时在那把竹椅上抬起头笑着对他说你回来啦一样。

“周箫鸣也看着傅承洛,他想了想,“真没什么,记不清了。那你爸爸叫你妈妈什么?”

“当着我的面喊小名,背着我喊卿卿,我在我妈书房找到好多封我爸给她写的情书,酸得牙掉。那你叫我什么好呢?”他们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周箫鸣哑然失笑,“都认识几年了,还要换称呼。”

“不行。”傅承洛细跟一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一响,“你是我丈夫……”就在傅承洛要理顺成为夫妻和改换称呼的逻辑时,周箫鸣轻轻地喊了一声;“承洛?可以吗?‘

就两个字,还是她自己的名字,但周箫鸣叫出来,傅承洛就是有一种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耳朵传进心里。她不说话了,不自然地回了卧室。

荣老太太欢喜地给寒山寺塑了个金身菩萨,老太太虽子孙绕膝,但最疼的就是傅承洛。傅承洛开心,她就开心。

傅承洛本来要去北欧玩几天,李长风就把周箫鸣拉去开什么WCP医学家峰会,直接把人带去了休斯顿。

李长风是有心带着周箫鸣的,学术界说到底派系林立,得师从名门。以他的地位,他认可周箫鸣,所带来的资源不言自明。立项,经费,平台,信息,团队随便哪一点都是别人不可多得的机遇,但这些李长风不遗余力地都送到周箫鸣手中。

一则周箫鸣有这个本事,二是多少有傅承洛的原因。傅承洛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爱屋及乌,并非虚言。

周箫鸣前后开了一个星期的交流会,傅承洛接了三个周箫鸣算好时间打来的电话,也不算不满。

第七天高高兴兴去机场接人,顺便把她从外祖母那要来的四两银尖雪送给李长风。荣家的茶园几千亩,可遇不可求就出了四两多一克也无的极品。

傅承洛送走了李长风就和周箫鸣说,“那个生态庄园基本落成了,我会让你们村的每一个人都获得一份比之前轻松高薪的工作,他们的住房和子女的教育问题我一并负责。你要去看看吗?建得挺漂亮的。”

原来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其实如果不是傅承洛,他这一生很难这样回报乡亲,可如果受了傅承洛的恩,他拿什么报答傅承洛呢。

周箫鸣没觉得自己值那么多钱。

“你在想什么?”傅承洛找出几张照片,“你看,还行吗?”

照片里俨然是一个初具规模,风景秀丽类似旅游庄园的地方,和那个山窝里的村子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周箫鸣很难说清自己心中的感受,他感谢傅承洛,但这种感谢大到他无法偿还时,他不愿意接受。

有恩必报,他可以用自己的一生回报曾经善待他的村民,可傅承洛给予他太多,多到他无法偿还。

傅承洛看周箫鸣没什么反应,就把手机放在他手里,喃喃道:“你是不是累了,那回家再说吧。”

她工作连轴转也是疲惫,明明自己一个人就还好,可一看见周箫鸣就像看见了一个巨型枕头,就想赖着他舒舒服服睡一会儿。傅承洛在周箫鸣怀里找了个舒服位置,歪着脑袋睡着了。

傅承洛对家庭有一种天然的向往,即使她的母亲病逝,父亲再娶,她也是对傅霆失望,并不是对家庭这个概念。

傅承洛小时候对父亲的印象就是傅霆很忙,后来她从电视上看到傅霆比在家里容易。比较幸运的是,傅霆不论多忙每周都会抽时间陪她,哪怕是听她弹完一首《小奏鸣曲》。

她的母亲就更不用说了,全身心地照顾,爱护她,无微不至。荣雅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闺秀,善乐能文,清音朗朗,黼黻新章。

傅承洛从小便觉得母亲是一株清贵绝丽的菡萏,明华灼灼,仪止端方。她想和母亲一样,拥有一个家庭,生一个孩子,获得一种全然的幸福美满。

即使她的母亲用生命告诉她,这种期待像个笑话,但傅承洛还是无法克制想要重演。

周箫鸣,纯粹且简单,傅承洛想如果她帮周箫鸣解决碧山村的问题,周箫鸣就会心无旁骛地陪着她,安心扮演家庭中丈夫的角色。

如果顺利,她的家庭将成为一种永恒的完满。

傅承洛醒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了。叶阿姨和她说戚先生来了,并且在说的时候看了周箫鸣一眼。

周箫鸣的视线没有离开那本学刊,没有任何反应。

喜欢傅承洛的人太多了,不管周箫鸣这个人存不存在。有的惊鸿一瞥又自知对方高不可攀,就讪讪作罢,拿傅承洛做个月影,只求找个相似几分相伴;有的暗自倾心但求而不得,好一点自己伤神,恶一点就要生出事端;还有的就是退而求次,能说上两句或是能见上一见就很知足了。

虽然全北京的公子新贵都知道,傅承洛有恋爱对象,但他们没谁觉得周箫鸣配得上傅承洛,所以总不肯消停,不愿放弃。无论傅承洛是恋爱、定婚还是结婚都不影响他们明追暗恋。

傅承洛从来视而不见,但若是周箫鸣为此呷醋,她倒是愿意捧场,只是这番好戏她从没见过,就像今日一样。

戚允执那个学金融学昏了脑子,见到傅承洛时多少自动在做荣戚联姻利弊分析。次数多了,幼时那点朦胧好感也就飘飘而去了。

他半真半假提过三次,最后一次,在奢华浪漫的海上餐厅,傅承洛冷笑一声,声音都像结了冰,似笑非笑地说:“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不回来了。”

两个都是聪明人,话说出来了,也就没可能了。只是戚允执长大后对她的谋算的确是真,但小时候对她的好也做不得假,那就各自退回起点吧。

傅承洛看了周箫鸣一眼,让叶阿姨将戚允执请到书房,去衣帽间换了衣服,下楼去了。

一开门,傅承洛还没说什么,戚允执就递了份文件给她,他带着副金丝边眼镜,西装笔挺,开门见山地问:“周箫鸣是不是给贺笙干私活?”

贺笙是干部子弟下海经商中做得风生水起的一个,他很有商业头脑,虽然调不动什么资源,但省不少麻烦,从大学就开始立项融资,加上他本人是学医的,后来自己开一家生物医药公司。

至于后来发展傅承洛不关心。不过周箫鸣和他是室友且关系近,所以多少知道点。

那是一份内部资料,简单来说就是贺笙的公司以低价冲击着戚家在某几类药物对中国市场的控制。其实这事真没到戚允执过问的程度。

“怎么可能?”

戚家控股的医药公司是全球一流的规模资质。先不说本土品牌是否能短期内得到消费者信任,市场销售占额有需要多少年的积累,一个小公司就算有什么核心技术完全可以被资本吞食。

“防患未然,我想见见那个厉害的研发者。”

商人牟利,为政安民,傅承洛明白戚允执的意思,无可厚非但不相为谋。她只是淡淡地说:“你爷爷当年是能请走普济那批研究员吗?你家的生意不少这一块。”傅承洛颔首,意思是送客,戚允执走到门口,傅承洛又补了一句,“允薇还好吧?”

“她跟着Weissman学习,那个海德堡忧郁青年并不适合她。不合适的人不论走到哪个阶段,最终都会分开。”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转身离去。

傅承洛被笼在圈椅里,竟慢慢觉得身子发冷,戚允执走后,她在书房坐了将近一个小时。

檀香的烟影丝丝缕缕,幻化出小山重叠的形状,傅承洛望着香炉上鎏金竹节的纹饰出神。

竹子是空心的,没心的。

木质房门是旋转式的,周箫鸣从门的另一边走进来。书房很大,周箫鸣绕过三个不同的遮挡物才看见傅承洛。傅承洛不喜欢一览无余的布局,卧室都要走一会才能看见床。

雪白的脖颈与深陷的锁骨构成一道和谐好看的曲线,天鹅颔首一般优雅,钻石耳链如星辰灿烂的银河从耳垂滑向肩窝,点点斑斓,萦绕着细碎的光。璀璨夺目的光耀没有夺去周箫鸣的视线,因为傅承洛的眼圈红了。

周箫鸣从没有见过傅承洛流泪,她只有在情绪激动时眼尾,鼻尖会有一点红,就像莹白的冷玉被霞光点染,亦如白釉上一点淡粉胭脂,见者不忘。

但傅承洛是从没让眼泪汇集成珠过的,或是到底没什么值得她一滴泪。

周箫鸣离傅承洛有一定的距离,他没有再向前走,问:“你要吃晚饭吗?”

“你是不是和贺笙更聊得来?”傅承洛这个人平时气场太盛,总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感觉,带刺的玫瑰固然绚丽,但柔婉的桃夭更惹人垂爱。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垂着眼睛,睫毛长密如半翼蝶羽,玲珑精致的五官没了平日的凌厉,只剩下令人见怜的美。

周箫鸣一下子没明白傅承洛在说什么,就听到傅承洛接着说:“你嫌工作不够累吗?”

傅承洛脑子莫名闪过很多她和周箫鸣相处的画面,周箫鸣不是个面无表情的人,他会笑,也会生气,但他不会笑得开怀,也不会气得失态,他看人的时候眼睛很亮,像一汪水折射星辉。

周箫鸣想了一下下午来的人和傅承洛的问题,“如果你说的是我把药物专利和研究成果授权给贺笙的公司,是事实。”

周箫鸣不明白傅承洛为什么不高兴,这是他的工作,就像傅承洛把工作和私人生活分得很开,一是工作涉密内容多,二是傅承洛性格中公私分明。所以周箫鸣不明白为什么傅承洛有点难过。

周箫鸣想到一种可能,但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傅承洛说,“我突然发现我不了解你,你做的事,你的想法,你的爱好,甚至理想信念我都不知道,更可笑的是,我意识到我也没有想要知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但我突然就觉得不满足,仅仅这样,我觉得不够。为什么我不了解任何人啊?为什么我不会关心别人,去爱别人啊?我怎么这么,这么的……”

傅承洛突然站起来,她绝望又可悲地发现她从未想要了解一个人。

那么她了解她自己吗,她还能奢望别人了解她吗?

好可笑。

与所求之物背道而驰,不过如此。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穿越两界的杂货铺

经年烈酒

替嫁多年后

婚后动人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何必情深
连载中梨九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