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洵昨天开完会后,会后参加聚会喝多了,被一个才认识的人带去那个场子,神志不清地叫他们灌了药,手臂上扎了针。
那伙人说程洵自愿,不承认他们强迫的,警方在没查清真相之前不能放人。
学校声明很快出来,程洵被免去一切职务职称,即日解聘。
科研所、合作的企业陆陆续续发消息,终止与程洵的聘任、合作关系。
所有程洵在的名单,接二连三响应,都将他除名。
拘留所不锈钢栅栏内,门被推开,程洵头发短削一身蓝出现在我面前。
粗劣的面料并不好受,他手腕、脖颈被磨出一片红,我茫然出神,他从窗格间伸手过来,问怎么不说话。
话都堵在胸口,我摩挲他的手腕,把眼泪都掉在他的掌心中。
“哭什么,过两天就能出来。”他轻描淡写,笑着哄人。
我说:“贺仲余知道你在查他,他提醒过我,是我拖延犹豫,非把你扯进钟泉的案子里。如果能早点离开,也不会害你成这样。”
他静静听着,抹去我脸上的泪水,“你是为了不让我有事,才答应和我一起出去的?”
我愣在那儿,慌张摇摇头,“不是的,不是的,等你出来,咱们就走,好不好。”
只有背井离乡这么一条路。
学术圈子就那么小,国内的明路必然走不通,暗路或许可以走,但也可能把程洵一辈子埋没。
他本该在属于他的世界大有作为,而不是最终落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
“乔边。”
程洵看着我,“我不需要你因为愧疚委屈自己,也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做什么牺牲。”
我仍是摇头,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真的想好了,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以后再也不会骗你。”
哭声压抑到齿后,在空旷的房间中沉闷回响。
程洵沉默很久,“好,出去后我们就走。”
-
贺仲余这段时间拒绝来电,也不见人,我和乔行只能不请自去。
私家疗养院在半山上,树木参天,流水潺潺,修得像一座禅院。
缘石阶而上,我和乔行在门外等人来开。
来开门的却是贺折,应该是刚才在院子里忙,袖子挽着,拿了棵盆栽,手上沾着泥水。
树影影影绰绰,在他身上交织错落,他眼里时明时暗,“来之前怎么不提前通知。”
乔行道:“正好路过,上来看看。”
贺折让开门口位置,我和乔行踏进院落。
曲径通幽,房子却横平竖直规规矩矩。
檐廊下贺仲余交叠十指在躺椅上闭目养神,旁边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恭敬地不知在说什么,看到我们来后抬头顿了两秒。
贺折说:“爷爷,乔行和乔边来了。”
贺仲余像假寐的毒蛇一样把眼珠翻出来。
茶水和茶点摆上来,贺折去忙他的事。
鸟鸣声时有时无,贺仲余一颗颗转着凤眼菩提。
一口茶后,他开口,“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与其浪费时间求我,不如想想怎么给程家那小子找条退路。”
我向他质问,“贺迁是你亲孙女儿,为什么要害她?”
“你比我更清楚,她本来就病着。”贺仲余漫不经心,“疯言疯语只会害得她更惨,我依旧管着她吃喝,她一辈子无忧无虑,不好吗?”
我冷笑一声:“明明是你在遮掩什么。”
他眼神陡然间带刺,又很快沉至幽暗,目光飘远,“乔边,为你哥想想。”
贺折在这时过来,贺仲余可怜道,“当初阿折的父亲元忱殉职,就是因为缉毒遭报复,至今杀人凶手仍逍遥法外。刀刀割喉,血流成河,元忱英年早逝,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痛恨毒贩至极,这些年来一直寝食难安。你们来求我,我不是不想帮,是触景伤情无能为力!”
浑浊的眼底蓄积着眼泪,他抬起血管虬结的手掩了掩。
伤疤被这么突然揭开,贺折僵硬站在那儿,脸色惨白,片刻后,他压下情绪,看向我和乔行,“程洵的事,和我说吧,我尽力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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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贺折的帮助下,程洵安然无恙出来了。
天气渐暖,草木开始抽芽结花,远看是薄薄的一片春色。
程洵回家后,我们一直在忙剩下的手续。
手续棘手,也是贺折在帮忙疏通关系。
程洵和我说,临走前请大家来家里最后吃顿饭吧,他掌勺。我说没问题。
裴清雪监制的新电影点映,陈因百忙之中送我几张票,电影悬疑离奇,虽然用了大片阳光却仍显得压抑,季节夏“毒瘾”发作后的那一幕放到大荧屏上更加震撼,全片她出场不过十分钟,却令人印象深刻。
点映有活动,电影结束后主演主创陆续上台,陈因、季节夏也在,裴清雪不避讳,也邀请了CL那个女明星当嘉宾。
主持按台本走流程,导演先讲了些幕后故事,再是裴清雪谈这部电影的投拍初衷,说她非常喜欢陈因的作品。
主演谈感想,轮到季节夏,导演夸她有表演天赋,毒瘾发作那场戏很难,她却像和角色合二为一一样,要感谢裴总建议加这场戏,把人物塑造得非常饱满。
掌声作结,台上人鞠躬致谢,点映礼就结束了。
往后像开了2倍速,走流程订机票亲戚走一通,每天都在奔赴各种分别的饭局。
到最后其实多少有些疲累厌倦,想马上坐飞机走人。
在QIA楼下的酒店见了百忙中的乔信呈,我和他隔着圆桌,他吃力地扮演了一回父亲的角色,叮嘱我注意健康。
我问他,婚礼的时候能来吗。
他好像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眼里茫然片刻,“看看时间,阿行可以代我去。”
我哑笑一声没再说话,到最后他被电话叫走,留下我解决半张桌子的饭菜。
行期迫近,我变得惶惶不安,恐惧陌生的语言环境,也害怕不能适应的饮食风俗。
失眠加剧,我总在深更半夜悄悄挪到客厅沙发上。
那一缸被程洵养得漂漂亮亮的鱼无法带走,我觉得可惜,总隔着玻璃对着色彩斑斓的小鱼叹气。
程洵搬来椅子和我一起看它们,安慰说有程演呢,他帮忙照顾,但我怀疑程演会偷鱼喂他刚养的小金毛。
玻璃缸再大也有边界,日复一日游到尽头再折返,我要是那些鱼,指定得吐血发疯。
可所谓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人不是鱼,也一样能把自己困住。
这时候蝉还没开始嚷嚷,太阳晒但不算炎热。
第二天就要走了,晚上在家里请客吃饭。
上午程洵出去见个人,说顺道买菜回来。我抽空收拾要寄走的杂物,把不要的先扔地上。
衣服被我处理了不少,乱七八糟堆着,我觉得累,开了瓶雪碧挨床沿歇口气。
这时有人敲门,我在想是谁那么早,打开门,原来是贺折。
“怎么来那么早,饭还没做呢。”我说。
他提了提手里的纸盒,“顺路送两瓶酒,还有结婚的礼物。”
“谢谢,叫你破费。”
“哪里。”
彼此客气又疏离。
他进来先注意到鱼缸,在鱼身上停留几秒,转头看我,“上次来还没有,你喜欢养?”
“不是,程洵喜欢,我送的。”
我问他要喝什么,去岛台那儿烧水泡茶,先送过去一杯温开水。
沙发上相对而坐,贺折将一个小盒推到我面前,“新婚快乐。”
他手指纤长,手背上青筋泛起,指间还残留了一圈戒痕,很快随着他的动作消失在我眼前。
那是一枚莹润清透的玻璃种冰白玉佛,拿红绳拴系,翡翠顶珠。
明眼人都知道多贵重,我推还回去,说不能收。
贺折没动,“这是我爸求的,他把你当女儿,曾经允诺过要送你当嫁妆,保佑你平安,我只是帮他达成心愿。收好。”
贺叔叔一直对我很好,我低低嗯一声,把盒子握到手心,说放起来,起身走去卧室。
玉佛质地柔润,我摩挲了一遍又遍,最后戴到脖子上。
镜子里弥勒佛枕着锁骨窝,正慈眉善目地望着我。
养病的时候,贺叔来看我,说他去了本地山上的寺庙,上了香,给佛祖磕了头。
我问是想保佑阿迁阿折吗,他笑说不是,这里的佛祖管不着他俩,只能管住你这个小丫头,保佑你快好起来,往后平安健康,一生无虞。
不知不觉掉下眼泪,我摘下玉佛放到手心。
这时背后传来声音,镜子里,贺折推开了卧室的门。
他停在门口,漆黑的眼睛沉沉地望着我,没有说话,啪嗒一声,他转身锁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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