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风突然就有了初夏的味道。
落花生香、梅子流酸。
许清妙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夏日的烈阳炙烤过,她不自然地避开许清莲的眼睛,低着头期期艾艾道:“我...我们,我和哥哥肯定不是呀。”
他们要是因为某种目的成亲,婚后三年能那般水乳交融、如胶似漆?
反正她是不大信的。
许清莲抽泣的泪水被风吹干了,原本灵动的眼睛呆愣地望着许清妙,突然惊恐道:“不是?难道你们俩早有私情?”
许清妙吓得赶忙用帕子捂住她的嘴,“没有,没有,你不要乱说。”
她怎么可能在不知道身世前跟自己堂哥有任何情爱纠葛,那是不可能的,肯定是知道了身世后,才有了后续的发展。
许清莲挣扎着推开她的手,头上步摇轻晃,微恼道:“三姐,不是就不是嘛,你干嘛这么激动,我的唇妆都被你蹭掉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你们是为了某种原因成亲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嘛。”
说完,许清莲一脸神秘的凑近她耳旁,低声说道:“你还记得我的闺中好友贺九娘吗?她年前成亲了,嫁给了她表哥徐大郎,徐家需要贺家助力,她自己看中的是她姑母这个婆母,嫁过去后不受婆母磨搓。”
许清妙随口道:“那她也要怀孕生子延续香火吧?”
许清莲连连摇头,“她婚后立马给他表哥纳了两房妾室,婆家谁也没话说,如今那两房妾室都有孕了,她只需要抱过孩子来自己养就成了。”
许清妙震惊道:“她不怕以后她表哥宠妾灭妻吗?”
许清莲眼里流露出些许羡慕:“贺家势力比徐家强太多了,她表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宠妾灭妻。”
“而且,我听一些夫人太太说在京城里的公主贵女,她们要是不愿生孩子那都是让妾室生,有些狠心点的还直接去母留子,心肠好点的就打发妾室去别院住。”
“啧啧啧,我要是能这样就好了。”
许清妙倒不羡慕,她还是渴望皎月流光般纯粹绚烂的感情能开花结果,有自己的血脉延续。
听到许清莲最后的感叹,许清妙连忙打断她:“五妹妹,不是所有人一出生就是公主贵女。”
许清妙见她都有心思讲别人闲话了,这分别的情绪去得可真快。
“走吧,跟我先去见见祖母吧,大伯娘这会正忙着见各铺子掌柜,午饭前才得空。”
许清妙喊上回避出去的婆子丫鬟,领着许清莲往荣锦院去了。
许清莲是许家二伯许晃的嫡女,许晃常年在各地做官任期长短不定,于是将她送回了云田让老太太和王氏教养。
而许清莲亲娘贾氏也是个看得开的,将女儿丢在了老家就不怎么过问。
姐妹俩从小一起在云田长大,关系最为和睦。她们家五个女郎,大姐二姐是王氏嫡出,早就成亲嫁出去了。四妹妹是二房庶出,跟她们俩也不怎么玩得来。
一路上姐妹俩有说有笑,许清妙突然有种时光悄悄走远而她停在了原地的撕裂感。
许清莲感兴趣的已经不是吃什么玩什么,而是如何打扮让郎君觉得好看,怎么管束妾室让她们更守规矩。
对于这些许清妙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能做个安静的听众了。
“怎么不说话呀,是我哪里说错了吗?”许清莲停下脚步看着她,一双眸子里全是不高兴。
“没有,你说的都挺对的,郎君哪有不喜欢美妾的呢,昨日里在祖母院子里喝顿酒,二哥还收了个丫鬟呢。”许清妙不想扫兴,就着她的话头说。
“啊?快说说那丫鬟是不是很漂亮,我见没见过......”
……
丝毫不知道成了话题人物的许意正和许恪在前院外书房议事。
外书房是他们许家郎君读书办公的主要地方,如今虽然大部分时间不在家,但里面依旧是原来的模样,整墙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册,有他们幼年读过的,也有他们感兴趣或不感兴趣的,全部整整齐齐摆放着。
另一侧墙上则挂着一副字画,老爷子亲笔所题“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
凌云健笔,挥洒纵横。
字画下方的四方椅上,许意一双桃花眼里盛满了隐忍和不甘,静静地看着许恪说话。
只见许恪一身墨色圆领阑袍肃立在书桌前,双手背在身后,声音清冷有力。
“你既然不愿涉猎官场,那最好不要想着做官商,做了官商就势必与朝堂官员牵扯,这里面的尔虞我诈不是你可以应付得来的。”
许意不甘道:“大哥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可是就这么放手实在是不甘心,我花了三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销路就因为对方是官商我就得让给他,实在可恨。那当地的狗官还威胁我。”
许恪听他这般说话,冷冷地看向他:“我们也是狗官吗?”
许意自知说错话,连忙站起身来认错:“大哥,我也是气头上嘴瓢了,你别跟我计较。”
“我们家读书取仕的子弟都是为官一方,你这么信口开河要让祖父听到了非家法伺候。”
“况且,难道你要跟官府斗不成?我劝你尽早见好就收,跟管事的官员争取最高回报才是你该做的。”
许意听不进去,他厌恶这些潜规则。
“嗯,我会好好想想。”
许恪见他服了软,也温声劝道:“等进了京城,你再做另一路打算,官商没有表面那么光鲜,官员也没你想的那么丑恶。”
许意点点头,只能自我安慰:既然自己选择了商人这条路,就得承受这些苦难,士农工商,谁让他选了最末端呢。
“大哥,你现在跟三妹妹好吗?”许意不想再谈公事,便找了个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许恪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模棱两可地回道:“怎么算好?”
许意自嘲一笑:“自然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了。”
“二弟怎么会这样认为?”
许意抬起有些疑惑的眸子看向许恪:“大哥当初为了跟三妹妹成亲,可是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三夜呢,只一句非卿不娶,感动得三妹为了你宁愿换了娘家。”
“我以为你们应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了,难道还有其他顾虑?”
许恪听后挤出些笑,意味不明道:“自然是恩爱相不负的,只是二弟怎么关心这些了?”
许意自知问过火了,只冷硬说道:“不过是我自己不信什么非卿不娶罢了,所以好奇你们如此艰难在一起后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
许恪听出来了他话里的嘲讽,只淡淡笑道:“我不纳妾不好女色,她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女人,懂了吗?”
许意愣在原地,大哥他一个彻头彻尾的封建传统男人居然说出他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这种话来。
要知道在大雍朝普通士族官员几乎都是三妻四妾外面还外室知己不断,养一个女人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比养匹好马还简单。
他不信。
许意脸上浮现一些自嘲的笑意,很快又收敛了,拍了拍头,“大哥,我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许恪不在意他那点浮动又异常的心思,“自然,我向来言出必行,不像你总喜欢耍赖。”
许意:“......”
“大哥,我现在做生意最讲诚信了......”
许恪懒得理他,收了公文转身就出了书房。
一路回了青云院。
·
青云院内,杏花满枝,风吹如雪。
许清妙陪着许清莲在老太太屋里用了午饭,老太太留下许清莲说话,她便回来午休。
她见厅里并无用过餐食的痕迹,便问道“宁妈妈,翰林没有回来用饭吗?”
宁妈妈正在院子里绣鞋样,连忙起身回道:“少夫人,翰林让人来回话了说午膳在前院和二郎一起用过了。”
“哦,待会他回来了记得喊我,我先去午休了。”
许清妙交代完便打着哈欠回了内室,鹊枝跟着一旁替她打了水洗脸。
许清妙瞧着鹊枝越长越标致的脸蛋笑道:“鹊枝,你可有心仪的郎君,我可以为你做主。”
鹊枝一点不害臊地回道:“小姐又逗我,心仪的郎君哪有小姐待我好,鹊枝我早想明白了,就给小姐当丫头伺候一辈子,才是过得最安稳的了。”
许清妙有些心惊,曾经胆小老实的小丫头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谁教你这么想的呢?”
鹊枝低着头拧帕子:“不是小姐你自己说的吗?你说女子一辈子不能只局限于内宅方寸之地,应该有自己的天空。还说比起嫁到外面吃苦受罪不如跟着你吃香喝辣。”
许清妙面露惊疑,这是她会说的话?
这三年她到底是怎么变得这般见识非凡的。
她明明只是个不甘于婚姻摆布的可怜虫呀。
“小姐擦擦脸吧,等翰林回来了你就睡醒了。小姐,你养好精神晚上还是主动点吧,早日生下小郎君就没人能说三道四了。”
许清妙拿着擦脸巾看向她,“你说什么?”
鹊枝没听出她的质问,只解释道:“小姐,你都好几天没跟翰林同房了,本来我不想说的,但一想到刚才五姑娘说的那些话,我就觉得还是得提醒你下。”
许清妙脸上、耳后像被霞云浸染,红彤彤的烂漫一片。
“鹊枝你闭嘴,快出去。”
她丢下巾子,捂着脸扑进了床铺里,她想不清楚为何这般害臊,可脑海里浮现的是一幕幕许恪的身影,清醒时裸露的胸口,餍足的表情,黑暗里如炬的眼神,还有那些不动声色的小动作。
她根本没法只当他是哥哥。
鹊枝看她不好意思了,笑道:“小姐,你又不好意思了,真像刚成亲时见到翰林的样子。”
许恪踏进屋里听到的就是鹊枝这句“真像刚成亲时见到翰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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