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歇斯底里的画面对梁序来说实在太过熟悉。
直到赵父赵母无可奈何地摔门而去。梁序这才抽了力,整个人如同一块被炙烤的棉花糖,软哒哒的融化,贴着赵弦滑到地面,怀里还死死抱住那把木吉他。
“别怕,都过去了。”赵弦的声音在耳边与意识重合,梁序似乎又看到了他的母亲,那个每次明明自己都以伤痕累累还要一遍遍将他抱进怀里安慰的人。
太苦了。
梁序的心像是被万千根针扎漏了眼,他再也说不出任何。只是脱力的,任由赵弦将自己抱起来,随便安置在哪里。
为什么,为什么他爱的人都是这样。
是我还不够努力吗,我还能怎么努力呢。
思绪混乱间,梁序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像是有火在烧,就连喉咙也哑的吓人,只能徒劳的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睡吧,睡一觉就过去了。”脑中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说道。
可是妈妈,明天真的会更好吗。
我好累,我好困。
妈妈,这次我护住你了吗。
......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梁序很轻的眨了眨眼。屋内拉了窗帘,光线昏暗,他废了好大力气这才从一片模糊中辨认出天花板。
这是赵弦的卧室。
窗外似乎在下雨,强劲的风一下又一下将雨滴打到玻璃上,像一个不讲理的拜访者,没有任何约定就私自登门。
梁序很讨厌这个声音,就像讨厌那扇隔不住任何声音的门。
他烦躁的将头埋进被子里,眉头也紧紧皱在一起。
“别乱动,凉气一会又要进去了。”赵弦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卖相并不算突出的小米粥。
他将小米粥放在床头,又俯身贴心的将梁序身上的被子盖好,这才终于漏出了笑容。
“你吓死我了。”赵弦抬手轻轻刮了下梁序的鼻头。
“烧的度数好高,我本来都打算带你去医院了,结果你死活不走,还絮絮叨叨的说些胡话。”
“嗯?”梁序眨了眨眼,似乎在问自己说了什么。
“你说你爱我,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赵弦打了个马虎眼,低头吻了吻梁序的额头。
“没这么热了。”赵弦将视线落到他由于缺水而有些爆皮的唇瓣,“饿吗,吃点东西吧,我熬了粥。”
梁序略显疲倦地扫了眼赵弦。
他自然知道赵弦是在骗他。
毕竟某些梦境碎片现在还萦绕在他记忆里,像是打碎的镜子,每每照上去都会被玻璃割出一道血迹,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梁序缓缓撑起自己的身子,上半身靠在床头。
赵弦怕他着凉,飞快从旁边拿过一条毛毯,搭在梁序的肩膀,随后又将床头柜上的小米粥端起来,用陶瓷勺舀了舀,快速降温。
“我第一次做,煮的有点稠,可能没那么好喝。”赵弦有些难为情的撇开了眼,“我看他们说生病的人喝粥可能更好一点.......”
梁序还是第一次看赵弦如此不自信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强忍着不适开口安慰他,“谢谢,我很喜欢。”
赵弦像是收到了鼓舞,将晾好的粥送到梁序嘴边。
梁序吃过粥突然抬手,将他垂到眼前的白金色刘海别到耳后,露出锐利而又立体的五官。
随后整个人贴上去,手臂挂住他的脖颈,额头贴上赵弦的。
“我提妈妈了吧。”梁序声音很轻,但由于补充了点力气,听上去不再那么嘶哑。
“我知道的,我梦到她了。”
“他们又在吵,把我自己关在卧室里,吵得很大声。”梁序说着说着又开始下滑,将头埋在赵弦的肩窝,“我想出去帮妈妈,可是她却一次又一次将我推远。”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在乎我的却又一次次为了我大吵大闹。
是我还不够好吗。
“可我已经很努力了。”梁序似乎又流了泪,赵弦感受着肩膀上有些发烫的泪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人紧紧揽在怀里,一下下拍着他的后背。
“对不起。”不知隔了多久,赵弦终于出了声,他珍视又珍重的揉了揉梁序的耳垂,轻声说,“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
又是对不起,他讨厌对不起。
梁序抹掉眼泪直起身,看着面前的赵弦。
“不要说对不起。”梁序伸手捂住赵弦的嘴。
他说了,赵弦便很认真的听了,抱着他有些发抖的身子一边又一遍喊他的名字。
说梁序你好厉害,你保护了我,你很厉害,我爱你。
说到两人又一次变得口干舌燥,这才住了口,相互依偎着倒在床上,呼吸交错在一起,像是两个受了伤依偎在一起的小兽。
窗外的雨还在下,一滴又一滴,将原本平整的窗户割的四分五裂,只能无奈地任由水渍在玻璃面上留下痕迹。
从梁序有记忆开始,自己似乎就一直在争取什么。
父母的赞扬,学校的荣誉,与身边人的感情......
他总是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在每个身份都变得优秀,变得无可挑剔。直到父母分开,从学校毕业,一个又一个不再联系的朋友。
他还是没能留住任何。
时间很快到了深夜,梁序养足了精神,率先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眼。
他撑起身子,摩挲着打开了床头那盏橘黄色的暖光灯。
两个人的身影投射到对面的墙面,梁序怜惜地动容地望着身旁还在熟睡的赵弦。那个舞台上魅力四射的吉他手如今正蜷着身子侧卧在被子里,白金色的发丝垂在枕头两侧,勾出漂亮的卷度。
像一个讨人喜欢的洋娃娃,等待着主人将他带走。
他大概是真的爱上赵弦了,梁序用眼神描绘着赵弦身上的标签,不然他为什么会如此心疼,心疼那个和他一样被困在童年时期的孩子。
赵弦最终是被饭香味唤醒的。
厨房和卧室的距离很近,当赵弦顺着香味来到客厅时,梁序正守着灶台将手擀面下进沸水里。
白菜炝锅的香气浓烈到即便是抽油烟机是最新款都无法掩盖,赵弦走过去,从后背将梁序环抱住。
“怎么不叫我,病还没好全最好别乱动。”赵弦说着伸手去探梁序的额头。
“不碍事的。”梁序绕开赵弦的手,用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条。
“已经退烧了,我刚刚还吃了药。”梁序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客厅的药箱。
“对不起。”赵弦又开始道歉,“这些本来都应该我来干的。”他发丝胡乱黏在脖颈上,声音里还带着疲倦,但手上动作却很干脆,推着梁序来到客厅,又不太熟悉地替他收拾了使用过的厨房。
“赵弦,我是你养的玻璃娃娃吗。”梁序声音不大,但还是很清晰地传到了赵弦耳朵里,“我之前还总觉得是我不会谈恋爱,现在看来原来你也是。”
锅里的汤开始变得沸腾,赵弦手忙脚乱的调成小火可最终还是晚了一步,汤冒出锅沿有几滴甚至滴落在火苗上噗的一下飞速窜高又平息。
“我不是养尊处优的人,也过不了大少爷的生活。”梁序声音很平静,可赵弦还是很轻易的感知到了他情绪的那点微妙变化。
梁序很不高兴。甚至要比之前和自己父母对峙时更甚。
赵弦不知为何,但还是先关了火,将锅里煮熟的面条盛出来,端到梁序面前。
“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我们吃完饭再说,你很累了,不吃会没有力气的。”这是赵弦不知第多少次耐下心来哄他了。
梁序很心疼,心疼地甚至有些难过,为什么这么优秀的他偏偏会有这样的童年,为什么明明经历了这样的童年却还是谈了这样一场恋爱。
梁序挑了两口碗里的面条,白菜炝锅搭配软硬正好的手擀面味道十分诱人,可吃着吃着他还是忍不住的流了泪,因为他听到了身后赵弦收拾药箱的声音。
他看到了那盒被他专门放在茶几上,自己刚刚查过的药盒。
梁序从没想过,自信如赵弦居然也会换上很严重的躯体症,还背着他吃了很多很多的药。
“梁序。”赵弦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是因为这些所以才不开心吗。”
握着筷子的手不断攥紧,就连指甲掐进肉里都变得毫无知觉。
梁序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餐桌前吃着面。
“宝贝你说话,你是不是生气了。”赵弦三两步跨到梁序身边,拉住对方的手。
“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让你知道这些不好......”赵弦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连梁序都开始苦笑。
“所以你就干脆什么都不告诉我,你的家庭,你的过去,你的身体......”梁序张了张嘴,十分费力的,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是你养的小宠物吗,为什么你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
“我没有,我没有。”赵弦抿着嘴摇了摇头,“我只是不想让你为过去那个我难过。”
“哦?”梁序声音很轻,就像赵弦手里拿过分消瘦的手腕,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卷走。
“可是我现在好像更难过了。”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又不认识你了。”梁序终于不再流泪,只是很平静的,用一种近乎陌生人的眼神看着他。
“赵弦,我们都冷静一阵吧。”
路边的野玫瑰实在太耀眼了,耀眼到让梁序忘了他其实也是满身尖刺,直到采摘者义无反顾地陷进去时才会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依然被刺的千疮百孔,连五脏六腑都跟着开始发紧发酸。
他没有这么多试错的机会,他还有自己的生活要去过,他还有等着他出人头地的母亲,玫瑰再诱人现在的他也要不起。
梁序是个自制力很强的人,既然要不起他便会毫无留恋的放手抽身,他等不起,也不能等。
因为从始至终梁序就清楚地认知到,他本就不是那个故事里的小王子。
看起来两人的感情是赵弦在主动,其实每次主导者都是梁序,因为梁序太理智了,理智到让人心疼,两个宝宝都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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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童话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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