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该怎么形容暧昧呢？
骆明野说这是一个免责的灰色地带，可是江屿觉得暧昧是一座高悬的独木桥。
桥这边是自己建设了22年的青葱家园，桥的那边站着骆明野。
他站在独木桥上，四周浮着虚无缥缈的云雾，它们流动出缱绻的风裹住江屿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脚下的万丈深渊变成了开满野花的大片草地，太阳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驱散周身冷雾，蝴蝶成群飞舞擦过江屿的头发。
不远处有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狗在草地上奔跑，很像骆明野给他套到的那个瓷娃娃。
江屿喊了两声，小狗没应，追着蝴蝶往远处跑了，于是他抬脚去追，下一秒，巨大的失重感席卷全身，小狗、草地、蝴蝶全部都消失了，一切又变回之前那座独木桥，江屿向下坠去，对岸骆明野的身影越来越小。
“江屿？”
“江小猫！”
“呼——”江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梦里的坠落感太过逼真，他的心脏像是要爆开一样咚咚咚跳得极快。江屿捂着脸缓了一会才渐渐平复下来。
“做噩梦了？”
骆明野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困倦，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打在耳膜上，江屿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又因为另一个原因加速跳动。
他低低嗯了一声，问骆明野：“我把你吵醒了吗？”
“这不是你的叫早服务吗？”骆明野的声音懒懒散散带着笑意，“恭喜江小猫拿到今天的授权。”
听他这么说，刚刚梦里那种不好的感觉淡了不少，江屿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刚6点过几分钟。
再睡也睡不着了，但他没立马起床洗漱，怕这边的声音吵到骆明野，江屿轻声问他：“你几点钟上班？”
骆明野开玩笑道：“老板想几点钟上班就几点钟上班。”
江屿才不信：“我记得以前有条热搜说你加班到凌晨，请问是在补早上的缺勤时间吗？”
骆明野假装被拆穿：“哇，居然被你发现了，忘掉忘掉，我不要面子的嘛！”
他俩都没再睡，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插科打诨，讲些小学生都嫌幼稚的话题，早上的噩梦渐渐就想不起了。
江屿在床上躺到7点才起，听骆明野那边声音不对，江屿随口问他：“你在干嘛呢，我好像听到鸣笛声了。”
“昨天不是说要吃阳春面？”骆明野话音带笑，“起床开门吧江小屿，你的厨师已送达。”
今天是周一，他们一个要上班一个要上课。感觉互换已经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消失的东西了，总不能每次都请假，还是得想办法克服。
江屿今早两节课满，不过老师很少讲什么新内容，多半是布置下练习就让大家自己画。所以骆明野只需要在早上抽出十来分钟告诉江屿今天的绘画主题就行。
比较难办的是骆明野那边。
周一是每周的高层例会，骆明野不能不参加，不仅参加，他还得针对员工们的工作计划提出自己的修改意见，是以听不到真的很致命。
他们两个商量着把会议时间尽量压缩，在开会期间江屿借口去洗手间给骆明野同声传译，之后那些需要交流的工作就尽量推到下午江屿没课的时候解决。
江屿想着自己周二满满当当的课表，祈祷这次不要换的太久。
之前江屿参加的那个设计大赛已经出了结果正在公示期，他的作品获得了特等奖，有了这个敲门砖，可以说毕业以后的工作是不用愁了。
设计学院的学生大多关注这些比赛，对江屿获奖的事情当然清楚。他一进教室安棠就扑过来，原本想要抱住江屿的，但是马上想到江屿过敏的毛病又突然紧急刹车，在他面前堪堪停下。
“恭喜你江屿！我看到你设计的那一组西服了，真的好厉害！”
“江屿见到安棠也挺开心，回他一个笑容：”谢谢。“
他平时在班上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笑，看到他这个笑容，不少同学都有些发愣。
江屿是真的好看，他是那种男女通杀的类型，身材高挑锋利男性特征明显，皮肤却跟女孩子一样白皙细腻。他面部留白少，本应是攻击性强的五官却因为一双圆钝的大眼睛变得柔和。
是一张很能激起别人保护欲的脸。
所以，追江屿的女生其实不是很多，大多是都是江屿的颜粉、妈粉。而男生也因为这两个原因对江屿没什么太大的敌意，相反有时候还挺照顾他的。
只是当好看的脸和优秀的技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身边的人就会变成两个极端。
要么羡慕他，连比较的心思都没有，就是单穿仰慕；要么恨他，把他当做假想敌，认为他靠脸靠关系靠一切外物，问就是如果我有他的xxx，我比他还牛逼。
骆明野在另一边听了半晌，终于弄清楚这个奖项的含金量，他有些咋舌，第一次感受到江屿专业上的过人之处。
他也笑着跟江屿道恭喜，并且嚷着要人请吃饭。
等到没人注意，江屿悄悄回了他一声好。
两人按着之前的约定，画到9点半的时候骆明野那边早会开始，江屿跟赵老头打了声招呼便跑到走廊拐角准备帮骆明野开会。
其实这个任务还挺重，会议中时常有江屿听不懂的专业术语，有时候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说的时候难免搞错声调，有种淡淡的外国人说中文感。
骆明野一边维持自己总裁的威严，一边在心里把江屿翻来覆去反复rua，多少有点分裂了。
而骆明野发言的时候，江屿也在认真的听，他必须得集中精力才能在有人说话时第一时间告诉骆明野。
他不是第一次发现骆明野在工作的时候气场不一样了。江屿甚至觉得神奇，骆明野平时看起来明明不怎么着调，有时候还很幼稚且憨憨，但现在，在会议上，骆明野的声线端得很正经，而且语调沉着有威严，最尤其是训人的时候，连江屿都紧张起来，仿佛自己才是被骆明野指着鼻子骂的那个。
这或许是骆明野的人格魅力之一吧。
一些很有风格的设计师会善用反差来制造惊喜，骆明野也是这样，会用反差来吸引小猫。
会议室里骆明野正火力全开怒叱市场总监最新一期的调研做成一坨，突然听到江屿那边有两个人在小声议论着什么。
他分出一半注意力去听，越听越不对劲，语速渐渐慢下来，眉头拧得死紧。
底下的市场总监低眉顺眼完全不敢抬头看骆明野，听到骆明野语气逐渐凝重，总监都想引咎辞职了，其他人也大气不敢出一口。
骆明野说到一半停了下来，会议室里变得落针可闻。
但是骆明野无暇去顾忌这些，他匆匆打回市场部的调研报告，勒令他们下周上交一份新的便匆匆散会。
市场部总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这么轻松就被带过去了，坐在位置上抚心口，劫后余生般舒了一口气。
骆明野快步走回自己办公室，面色愈发不好看。
江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解：“怎么突然散会了，出什么事了吗？”
骆明野压着自己的情绪尽量缓声对他说：“突然想起来有份紧急文件要签，改天再骂。”
江屿被他的说法逗笑了，跟他说：“那我回教室啦？”
“等等，你现在在哪？”
“走廊拐角，这里没什么人，怎么了？”
骆明野迟疑了一下，还是说：“我听到附近有人在说话，你出去的时候别被吓到了。”
江屿没当回事，权当是没课的同学在闲聊。他走出拐角，迎面碰上两个在厕所门口抽烟的男生，江屿没看他们径直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两个男生对视一眼，彼此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
江屿下午本来打算早点回家配合骆明野工作的，临了临了被赵老头叫去办公室，大概意思是希望江屿能留在学校继续深造，并且本人有收研究生的打算。
江屿跟赵老头关系不错，多少也算的上是忘年交，所以他俩说话都不客气。
赵老头说：“怎么，你不读研是家里有矿要继承？”
江屿就回他：“矿没有但工作室有一间。”
赵老头嘁他：“继承工作室有什么意思，你多读两年就能自己创一个，干嘛要别人的。”
江屿比他更狂：“我不读研也能自己创一个，干嘛还要读？”
“你个小兔崽子！”赵老头把手里的一沓画纸卷成圆筒敲江屿脑袋，“翅膀还没硬就开始飘，长能耐了是不是，是不是！”
江屿大呼冤枉：“上学期王老师来找我保研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个画珠宝的瞎掺什么服装的事。”赵老头清清嗓子把纸筒背到身后，他改变策略，语气柔和下来，“总之好好考虑一下，你还这么年轻多读两年书没坏处的。”
“老师我虽然在这教书没入圈，但这么多年岁数不是白长的，人脉不比你妈妈差，大大小小的地方我都能说得上话。”
“再说，就林倩那小工作室你去我还觉得屈才了呢。”
江屿哎呦一声玩笑道：“您这话说的，到时候我们母子反目您得占头功。”
赵老头又去敲他，笑骂：“滚蛋！”
江屿往后一闪躲过纸筒攻击，虽然是笑着的但是语气很认真：“谢谢老师，我会认真考虑的。”
他从赵老头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一个男生进门，江屿见人有点眼熟，好像是自己班上的，便对他点了下头。
回去的路上他跟骆明野闲聊，骆明野一个劲儿喊他江老师，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大佬竟在我身边云云。
话说一半呢，两人听觉突然又换回去了，骆明野的声音一下子消失，江屿有种游戏打得正欢队友却突然有事下线的无措感，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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