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整个办公室乱作了一团。
直到一声清脆的炸裂音响起。
杯子碎了。
江边和沈瑾瑜先反应过来,一看顿时都愣住了。
杨馥彤握着一个瓷片,浑身颤抖地抵在脖颈大动脉处,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妈,我真的……没有谈恋爱,江边只是好心把衣服借给我,你别骂他……”
室内所有人立时止住了动作,吴育刚冷汗都下来了,再没有刚才打圆场的从容:
“杨馥彤,你冷静一下,先把东西放下,这事儿没这么大……”
“老师对不起……”女生快崩溃了,眼泪成片地往下掉,“我不是故意给您添麻烦的,我说了但我妈不相信我。”
到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恩怨要掰扯了,她妈吓得差点瘫在地上,扶着桌子颤巍巍地求孩子把瓷片放下。
杨馥彤其实并不想轻生,她只是想让父母能听她讲一句真话。
“妈,江边……”女生泣不成声,“我来例假,裤子弄脏了,是芦苇帮我跟他借的衣服,他感冒了,还把外套借给了我,真不是他的错……您就信我一回吧……求您了。”
“信!信!妈妈信!乖,你把东西放下说话!”
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女生终于脱力,东西一丢,坐在了地上。
那阿姨上前一把搂住了她,两个人抱头痛哭了起来。
一场荒谬的闹剧。
老吴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心口,把那该死的瓷片几脚踢到了暗处。
周邮和沈瑾瑜两个外来人士不便再留,对视一眼准备悄悄遁走,已经出了门,见江边还站着,周邮回去拽着他衣角把人拖走了。
幸亏还在早读时间,走廊上没人。此事还可以烂在肚子里。
回到教室,三个人各自归位,加入了早读大军。
周邮在桌下递了包湿巾过去,忐忑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江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抽了一张擦了擦手。
“……杨馥彤应该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江边淡淡地说,“本来没想那样。”
他过去不是送上门给人教训,而是怕老吴孤掌难鸣,难做。
只是没想到对方骂他就算了,还要捎带上父母。
所以才一时没控制住。
江边擦完手,垂眸咬了咬牙。
沈瑾瑜和周邮冲进来的节点,应该是听到了她骂自己的那些话。
他眉头一拧,浑身忽然燥热起来,顿时平静不了了,干脆手一抬书一扔——走了。
“哎,你去哪儿?”
“洗把脸。”
男生在洗手池边不断地浇着凉水,直到满脸**的,稍一抬头水就顺着领口流到了衣服里。
几分钟后,下课铃响。
走廊涌进不少人,包括从办公室出来的杨馥彤。
江边在走廊末端,沉沉地看着她低头回了班,又靠了会儿,才抹了把脸往教室走。
位置上放着他的校服外套,叠得整整齐齐,他拿起来,下面躺着一张纸条。
女生字迹隽秀,写着“对不起”。
江边穿上了外套,把纸条揣进了兜里。
周邮的目光里有些欲言又止。
不过欲了半天,还是止住了。
不管从哪方面看,江边都是说一不二的犟种,当时场面激烈,他似乎听到了“疯了”“不检点”这样的词……着实也不好劝。
也难怪杨馥彤妈妈反应那么大,这人顶着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和遥遥领先的成绩,要存心拐小姑娘谈恋爱,吃亏的怎么看都是女生。
何况他“献殷勤”时还身体欠佳,听着更不清白了。
午休的时候周邮没睡着,抱着“小柠檬”独自沉思。
一上午了,连老沈这个实心眼的都缄口不言,看来……这一刻,他突然明白了江边为什么老皱眉了。
实在是,愁得难以赘述。
但比上一辈的恩怨更难以赘述的,是他最近新涌现的情绪,似乎有点难以忽视了。
周邮悄无声息地转了个方向,江边脸冲墙,只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算了,不想了。
大不了单方面离远点儿吧。
*
在校时光被割裂成无数的课,放试卷的文件夹越来越鼓,《老吴宝库》也过了半。
转眼到了九月底。
一中学子的九月份有两件大事:月考和运动会。
考试的重要性不必多说,运动会之所以重要,倒不是大家想拿第一为班级争光,纯粹是想放风撒欢。
自习课上,沈瑾瑜开完会归来,端庄地往讲台上一杵,招呼道:“同志们,都停下笔啊,有大事要宣布!”
江边看了看他睡得正香的同桌,捏上了他的后脖颈。
周邮打了个激灵从臂弯里爬起来,眯着眼拍开了他犯嫌的爪子。
“别动。”
江边手指了指讲台。
倒下去那位突地吓醒了,直起腰正襟危坐,再一看,压根没老师,沈瑾瑜正在上头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大家给点反应嘛!班服什么的我们都好商量,进场列队你们想搞什么花样我都可以满足的。”沈瑾瑜四处寻找人和他共鸣,正好看见了支楞起来的周邮。
“哎呀周邮!”
周邮应声把头一低,竖了根手指:“周邮不在。”
班上笑了一片。
“能不能给点面子……”沈瑾瑜气卒,转向另一头,“边哥,你就别看戏了,帮忙给号召一下啊。”
江边堪堪止住笑意,故作严肃地说:“啊?我没有看戏啊,我做题呢。”
“你做题你笑得跟朵花似的?”沈瑾瑜双手抱头不解。
周邮也看过去,江边嘴角利索地往下一撇,淡定回视:“你看什么?”
“影帝。”周邮言简意赅地评价完离开了座位。
江边回头:“干什么去?”
周邮噘起嘴,吊儿郎当地吹了两声口哨。
翻译成中文:尿尿。
沈瑾瑜群起动员无效,只得挨个做工作。
轮到周邮时,还没张口,周小少爷就抬手叫了暂停:“要我参加是可以……”
沈瑾瑜一时面露喜色。
“但是……”周公子说话大喘气,“要看月考成绩。”
“参不参加运动会跟你成绩有啥关系?”
“想到要参加比赛,我就紧张得夜不能寐。”周邮痛心疾首地诉说自己的苦恼,“万一要是影响了学习,何校和老吴又得双剑合璧找家长,我们江老师肯定也不会放过我的。”
他哭唧唧地在江边肩上点了两下,江边没回头,精准捏住了他欠抽的手,可还没捏出个高低胖瘦来,周邮迅雷不及掩耳地就收回了。
他微微一顿,附和道:“没错。”
沈瑾瑜惊天动地地嚎了起来。
手指尖短暂相触,周邮的体温也转瞬即逝。
江边垂手摩挲着指腹,感觉熊孩子最近有点叛逆。
还主要针对他。
余光里,周邮抱着沈瑾瑜的脑袋瓜子安慰他,江边半奇怪、半不屑地“呵”了一声。
这俩人一如既往地勾肩搭背,去食堂去洗手间,小学生兴起的打手游戏他俩能玩一个课间——唯独对他,周邮好像悄没声地疏远了?
疏远到一点肢体接触都不行。
有时候做完操,他顺手刚要搭上去人就跑了,留下他抬着手臂诡异地站在原地。
再比如刚才这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江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这太反常了。
要说周公子矫情上头了闹脾气,刻意地不想和人接触,那为什么沈瑾瑜可以,他不行?
而且,抛开肢体这层不谈,周邮说话倒没有他动作上那么机敏,以前怎么交流的,模式还那样。
又受什么刺激了?
江边揣了疑问没发作,只希望是自己想太多。
到月考之前班上都很热闹。
光班服就已经改了五版,男生普遍怕麻烦,都想穿校服了事,女生以芦苇为首都表示不同意,坚决要抓住高三最后一年搞点新鲜花样出来。
到了吵着吵着,吵到了周邮这里。
芦苇两手撑在周邮桌上,温柔地问:“周邮,和你商量个事呗。”
周邮看着怼过来的手机屏幕,推了下眼镜:“这什么,Cosplay?”
“不算啦,就是个……能彰显你帅气优雅气质的衣服。”吹捧的话芦苇张口就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
江边在旁瞄了一眼,没说话。
周邮仿佛后脑勺长了个眼睛,未雨绸缪地捶了他一下:“你闭嘴。”
江边觉得好笑:“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邮斜着他,“就你,你屁股一动我就知道你要拉屎还是放屁。”
江边哭笑不得,彻底没了脾气。
芦苇急了:“扯什么呢,回来回来!周邮,你就说能不能穿吧?”
“能穿是能穿,但是这……”周邮想问这是干嘛用的,话说一半,就见芦苇忽然一蹦,“哐哐”两个飞吻甩过来,飞也是地刮到了沈瑾瑜旁边,同时大叫道:“小鱼干,周邮同意了!我找到人穿这套衣服了哈哈哈!”
沈瑾瑜一脑门官司,苦哈哈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就按你们女生说的来,我怕了还不行。”
眼见他们拍了板,周邮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是,我答应她什么了?”
“班会课又睡觉呢吧?”江边凉凉地说,“芦苇她们要搞宫廷主题的进场仪式,恭喜你啊,你要做王子了。”
周邮:“??”
“为什么她们没找你?还有老沈呢?”他宛如遭了晴天霹雳。
“谁告诉你没找?”江边说,“一上来就被我拒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我看你挺有兴趣的。”江边高深莫测地托着下巴,笑了笑。
“靠!”周邮杀了他的心都有,想到要当着全校人的面穿那一身走完操场半圈就一阵晕眩,“我要找她去!”
江边继续笑:“去吧皮卡丘,希望蓉女侠能给你留个全尸。”
周邮迈出去的腿停在了半空,江边见他默默地收了回来。
“俗话说的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偶尔为了女生牺牲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是吧?”
江边憋笑憋得很辛苦。
周邮心有不忿地瞪着他,正要上去厮杀一通,忽然想起什么,一个转身真去找芦苇了。
但他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令江边大跌眼镜。
周邮嚷得全班都能听见:“芦姐,宫廷盛宴一个王子怎么够呢!那得来一群啊!”
江边和1班众男生:“……靠!”
周邮日记:
最近比较烦,好吧……是特别烦orz
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高冷!高冷地对待他,就先从减少肢体接触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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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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