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知楼是高三专用楼,在西门边相对安静。
其中四层又更特殊一点,这层四个班,1班和2班是理科实验班,剩下两个是文科实验班。因为教学侧重点不同,所以教师办公室也有两个,东西楼梯口各占一个。
最近行知楼刚经历完新一轮翻修,叮铃哐啷吵了几个月,给每个班安排上了中央空调,这几天正在调试中。
周邮跟着黄老邪的脚步,越过窗户看见几个老师正围着一个维修师傅打转。
某老师问:“师傅,这中央空调好是不好啊?夏天用电压力这么大,要是晚上断电了岂不是……”
有个人慢悠悠喝了口茶接上:“……皆大欢喜。”
周邮抬头看了眼“皆大欢喜”的那位,发现是他们班班主任。
他有些牙疼。
原来在停电不上晚自习这件事上,老师比他们还期待。
吴育刚端杯茶正无所事事转悠着,说完一转头瞄到了站在门口的周邮,马上挤出个微笑来。
“哎哟,大高个子,别杵门口啊,挡光。”
周邮:“……”
他第一次听到如此无礼的要求,默默地向前两步走。
“吴老师啊,我跟你说,周邮这个学生来你们1班真是来对了!”黄老邪复述了语文课的场景,“1班的语文就要靠这样的学生带啊!”
“是吗?”老吴笑得像个大尾巴狼,看向男生,“一节课就把黄老师哄得了,不简单啊周邮。”
这话里的褒贬成分太难解析了,周邮以不变应万变,龇牙一笑挡过去了。
从小到大,害羞了、尴尬了、委屈了、无语了,只要他当时懒得应付,周邮都是笑笑就过去。
黄老邪坐下翻起了旧账:“可不嘛?你忘了你的得意门生不好好听课被我撵出教室,沈瑾瑜还敢替他打抱不平,个愣头青!搬出《未成年人保护法》跟我叫板……”
这说的是高二的事,江边后来还挨了老吴一顿劈头盖脸的教训。
老吴赔着笑:“后来我不是训过他俩了吗?您一把岁数返聘回校,别跟这帮兔崽子计较,有事儿告诉我,我来治他们。”
周邮一边听他俩聊天,边悄悄观察着办公室里的人,自家班主任像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匪气比知识的气息还浓厚;语文老师又是个容易自我感动的老大爷。
他开始后悔了。
让你举手,让你发言,让你好好听课。
谁能想到1班这么一致对“文”,衬托得他仿佛是文科班派来的间谍。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任凭黄老师怎么变着花样地询问,周邮也不敢再积极主动了。他用“嗯嗯”“对对”**搪塞了一通,将过去两年的语文成绩手动降低二十分,对话间努力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只会课上表现、考试必定现眼的书呆子。
千万不能让老头知道他高一拿过全国作文竞赛一等奖这件事,他怕黄老师当场乐得厥过去。
黄老邪桌子靠窗,顶上的出风口冷气开到了最大,周邮站了一会儿,手冻得冰凉。
他穿了件短袖,已经在教室里冻一早上了。
一中是有校服的,一年四季八套着装,直接拿校园卡去后勤主任那儿刷卡领取,其他同学好歹有件外套备着,只有他还没来得及去领,在夏日炎炎里一个接一个喷嚏。
周邮打量了三次屋顶,终于忍不住问道:“黄老师,您坐这个位置不冷吗?”
黄老邪一听睁圆了眼睛,掉头和吴育刚咂嘴:“瞅见没,还知道关心我们这些年纪大的。1班那群小崽子要是都有这份心,少在课上气我,我还能多活两年!”
“那是那是。”吴育刚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囫囵一点头,稀里哗啦地附和了。
周邮只得干笑了一声,又自我反省上了。
有病,叫你多嘴!
“好小伙儿!成绩不好没关系,黄老师帮你把成绩提上去啊,好好学!”
听见预备铃响,老头终于作了总结陈词,准备放人走了。
周邮感恩戴德地一点头,转身就跑。
吴育刚一叠声地叫他:“哎……哎!那个好小伙儿!”
周邮已经出门了又折回来:“老师,还有什么事儿?”
“来,刚好上学期多买的还剩了一个,”吴育刚弯腰在桌子下面翻找,提出来一个木头盒子。
上头满满的一层灰,周邮的手在空中划拉了好几下,愣是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接。
吴育刚干脆往他怀里一塞:“拼接书柜,班上人人都有,回头放点自己爱看、能和其他同学分享的书进去,就在教室后门图书角那儿,学校要查的。”
周邮带着它十分嫌弃,刚走出办公室就改了主意,干脆一直往前,走到西边楼梯口一拐弯进了洗手间。
沈瑾瑜眼看着他从前门走到后门,路过1班走没影了,心里直打鼓:什么情况,生气了?
他做贼心虚,以为几个男生编排他的事被当事人知道了。
可忧虑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周邮拎着湿哒哒的书柜格子站在门口喊报告,讲台上的吴育刚正往电脑上拷课件,撩起眼皮望了他一眼:“洗完啦?”
“恩。”周邮不知为何有些无语,哼出一个回应。
然后老吴低头继续找ppt,不说让他进门,也不说不让他进门。
周邮等了几秒钟,觉得自己宛如一个傻缺,也懒得再问,径直就走进来了。
他立在走道上环顾了一下,把书柜格子放到了后门口的地上。
刚放下边上却伸过来一只脚,照着它踢了一腿。
周邮顺着那腿往上看,隔着条过道的一个……瘦子。
不知道叫什么,人也没看他,似乎不是故意的。
周邮又望了眼地上,新位置阳光好,还能多晒会儿,便也没管。
他刚坐下,沈瑾瑜便凑过来问:“黄老邪找你说什么了?”
“黄老邪?”
“语文老师。”
“哦,说你坏话了,”周邮暗笑不止,“你胆子挺大啊,还《未成年人保护法》呢。”
“啧,老吴那么放浪不羁的人都敬让他三分,谁敢在黄老邪面前造次,我那也是年轻气盛。”沈瑾瑜上课讲话的神功已然大成,假装低头找东西,嘴巴不动都能交流。
又趁老吴不注意,偷偷摸出张试卷递了过来。
“这什么卷子?”
“晚上作业,刚发的。”
闻言周邮折试卷的手指却迟疑了下,指腹来回摩挲着边缘,最后默默对齐,把试卷夹进了书里。
老吴开始讲中午做的题,配合课件上的拓展延伸做深入练习。
上了有半节课,一直没动静的周邮忽然扯过草稿本,连笔写完一句话,推到了旁边。
期间他一直保持抬头看黑板的姿势,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瑾瑜借着低头看卷子,辨认了一下周大帅哥的字,没看懂。
凑近了又细细研究一番,连蒙带猜,觉得他应该是写了这么一句话:
“我卷子为什么你给我?”
班级四大组八小组,收发作业是按小组来的。
这个问题说来话长,传纸条这种原始的方式不允许他娓娓道来。
沈瑾瑜深沉地斟酌一番,提笔写下了四个字:“木秀于林。”
周邮一眼就看懂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的试卷不给他,还要沈瑾瑜特地避开所有人的眼睛留。
周邮叹了口气,恨自己的秒懂。
看来就在刚过去的课间,有人盯上他,要给新同学立下马威了。
这么说刚才踢柜子的不是无意的了。
他有些烦,还以为纪律严明的省重点不屑于搞这些幺蛾子呢。
沈瑾瑜也不知道他理没理解,从侧面看见周邮短促地笑了一下,没事人一样又继续听课去了。
要是边哥在就好了。
沈瑾瑜扼腕,他学习是不错,但在“如何处理矛盾”这门课程上是一点建树也没有。
周邮才转进来,他原本是想罩着新同学的,眼下弄巧成拙,直接把人推上了男生对立面。
1班的班级生态说简单也简单,大家平时都忙学习,并抽不出什么精力来作妖;但说复杂也复杂,拉帮结派、小团体无处不在。
像董凡那样的,沈瑾瑜不太喜欢他什么都要乱插一脚的“种萝卜”行为,念在是一个班的勉强相处着,说不上关系好,也谈不上互看不爽。
但江边不一样,也许是因为他成绩好得一骑绝尘,让人很难产生一较高下的**,而即使在别的地方压过他也怪没劲的——1班的人最看重的还是成绩。
沈瑾瑜想:虽然边哥偶尔b得人神共愤,但是不得不说,他b得人心服口服。
尤其真遇上事,他也不带怂的,可谓文武兼备。
老吴讲题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也提不起精神偷摸写作业,兀自为周邮多舛的命运惆怅了一会儿。
偏巧这位哥自己不放在心上,人是挺帅,就是见识太少,缺乏校园“邪恶”势力的毒打。
沈瑾瑜把周邮划入了“傻白甜”的圈圈里,焦虑得坐立难安,趁老吴转身写板书,麻利儿掏出手机给江边发微信求救:
“边哥,这里有个帅哥要被董凡欺负了,请问我该怎么救他?”
江边坐在病床上,对着老吴传过来的题头脑风暴,左手偶尔演算几下。
隔壁一小孩儿正闹着要买奥特曼,他妈妈一脸歉意地看向江边,努力安抚着熊孩子:“哥哥在学习呢,咱们不吵哥哥好吗?”
可这边还没消停,另一位“吵哥哥”的人又来了。
江边思路被打断,正愁没处撒气,解锁手机啪啪打字,手指在键盘上按出了残影。
沈瑾瑜兜里一声细微震动,他赶紧低头查看,就见江边惜字如金地给他回道:
“认栽。”
江边备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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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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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文科班间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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