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起身,正视眼前的妇人。
他认识到安红豆并非可随意糊弄之人,若要她交出东西,怕还是要真诚相待。
“不知夫人想知道何事?在下可为夫人解惑。但话说在先,有些不该夫人知道的,还望夫人莫要多问,这也是为了夫人着想。”
说罢,章平叹了口气,坐了回去。等着安红豆的问题。
安红豆深思片刻,起身回礼。
“夫君离家多时,音讯不明,我自当谨慎度日。若有冒犯大人之处,先赔个不是。”
“夫人客气了。”
“敢问大人,我夫君是否安好,可有危险?”
“夫人放心,李大人无病无伤,暂时无恙。至于安危,若李大人能得我家大人青眼,我家大人自会护他平安。”
不过一个问答,章平又将话题引到路线图上,可见此物对他们而言确实重要。
既如此,她应该可以问些有分量的问题。
安红豆略加思索,接着道:“我夫君如今的差事,可与江南三郡贪腐案有关?”
章平听后,神色一变。
“夫人如何知晓江南贪腐案?”章平语气严厉,全然不似之前客气有礼。
“我与卢家有些生意往来,能说上几句话。”依李来儿所说,谢家是敌非友,安红豆未曾提起。至于卢家,她句句属实,只是她并未说卢家与江南之事有关,章平如何理解便是他的事了。
“卢家……”章平眼中光芒闪烁,陷入思考之中。
安红豆并非全无考量,随意攀扯。
她在与枫树闲谈时,听到过卢家与章家有些姻亲。虽不知章平与章家有何关系,但能在此时出现在此取重要证物,想来很受重用,必定知晓章家与卢家的关系,行事会多有顾虑。
安红豆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我与嫁给青州县的冯嫱相熟,这不,京城里的冯家老太太要过寿了,冯嫱托我筹备,为老太太献上一副得体的寿礼。”
安红豆故意夸大自己与冯嫱的关系,向章平展现自己与冯家的熟络。
世家关系错综复杂,有姻亲的,时常会有共同利益,愿意互相卖好,维持和谐关系。
安红豆想借机让章平将她当做自己人,放下顾虑,透露一些江南案件的实情。
一方面她担心里李泽礼的处境,另一方面她想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章平思索片刻后轻轻嗓子,开口道:“夫人,冯家能与您说的,便是您能知道的了,何必再来为难在下?”
“混官场的,果然没有简单的,真是一只老狐狸。”安红豆在心里愤愤地吐槽。
“话非如此,大人。远水尚且救不了近火,我们远在天边,哪里能知道江南三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并非为难大人,我知很多事知道越少越好,但事关家夫前途性命,便是天大的麻烦,我也得掺和进去了。”
安红豆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突破章平的防备,探取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唉!”章平长叹一声,随后他松了语气:“夫人爱夫之心难得,不过事以密成,望夫人莫要深究。在下只能告诉夫人,李大人现在很安全。”
“那我夫君何时能回家?”安红豆想依此推测他们的进展。
“若夫人肯交出重要证物,自是会提前许多。”章平滴水不漏,但他终究是松了些态度,肯多说几句:“跟着我家大人,事成后李大人自是前途不可限量。”
看来李泽礼是站队章家这边了,安红豆心中了然。
“我一女子,只盼夫君平安,不求前途无量,章大人,还望多看护我家夫君几分,让他早日平安归家。”安红豆请求道。
不成想,这话刚说完,自见面以来,一直气定神闲的章平情绪外露了,变化之大让安红豆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章平眉间抽搐了几下,忍不住开口道:“难怪民间总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般看来夫人和李大人也是难得的知己了。”
章平情绪波动强烈,本打算交出东西的安红豆心中一动,感觉出现了突破之处,还能在试探试探。
能让之前毫无破绽的章平如此触动,想来李泽礼是做了让他难以接受的事。安红豆有些好奇,自己夫君做了什么让章平意见之大的事。
“嗯……可是我夫君有得罪大人之处?乡野出身,比不得大人见多识广,若真有冒犯之处,我先在这儿替夫君赔个不是,还望大人海涵。”安红豆顺势说道。
“并非得罪于我。只是世家子弟入仕,尚追求上进。我自入朝为官,所见出身平凡的士子,皆是奋发上进。李大人是我头一个见到如此……如此恋家之人。”
章平停下措了措辞,才接着说完。
安红豆眨眨眼睛,心下明白了。定是李泽礼见势不妙想溜为上计,结果没走了,被迫卷入其中留下干活。
安红豆放下心来,如此看来,李泽礼志不在查案,而在自保。这般,虽不知江南案能否查得让大人物满意,但李泽礼平安归来应问题不大。
不过,安红豆还是想助他一下。让李泽礼“混日子”的形象深入其同僚心中,让他们觉得李泽礼能力不足,早日赶他回来更为稳妥。
“人各有志,大人志向高远,我家夫君自不能比,我也是盼着夫君早日归来陪我的。这官位越高,职责越大,夫君越忙,陪我越少。哎,大人确实不懂我们。”
安红豆一副和他讲不通的样子,让章平看了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
“好男儿,应以建功立业为己任,哪能日日在家虚度光阴。”章平不死心,想尝试劝诫安红豆。
若安红豆能想通,劝李泽礼择明主,用心当差,且算不枉费他此前与今日苦口婆心的劝说。
章平认为,陈文方固然可惜了,但如他这般拼搏上进,才是平民出身的男儿抓住机会时应有的表现。
就算李泽礼之前缺少魄力,不懂结交贵人、站队借势,如今老天爷赏饭,把大好机会送入眼前,他该顺势抓住才对。
没想到,李泽礼非但不接,还自己摔碗。这让章平不解,他不能接受。
陈文方生前已查到关键证据,并藏匿妥当。李泽礼只需配合他们拿到证据,送回京城便是大功一件。
且因陈文方被害,章昭一时难再寻可信之人,正是缺人之际,若李泽礼表现妥当,给章昭留下好印象,让章昭愿意收他入麾下,不说官路亨通,此生前途绝不止于一九品小官,甚至可能会有入京机会。
故此,章平秉着与未来同盟打好关系的理念,安置李泽礼,并多番与他交谈,拉进交情。
只是,章平从不曾想过,李泽礼不想与他攀交情,只想让自己助他早日脱离江南之事,安全回家。
“哦,原是奋斗者看不惯他人不努力。”安红豆心里想。
她与李泽礼想得通,也曾达成共识,能力范围内,二人无论身份,尽己所能,行善积德,匡扶正义;能力范围外,二人明哲保身,舍虚荣,看本质,不逞能。
章平所说之事,定是超过李泽礼能力了。想来也是,被查之人有罪,查人者也未必干净。其中利益与势力错综复杂,哪里是他们平民能玩得明白的,这功劳不要也罢。
想到这些,安红豆开口道:“大人此言恕在下不认同。您喜前途,我夫君恋家,前途与家人熟轻熟重?一人一看法,追求不同,选择不同,但不必互相指责吧!”
“你……”章平几次欲言又止,长叹一口气:“罢了,不与你争辩。还请夫人交出李大人错寄之物,若在下此行办事不利,影响大人对李大人的评价,对李大人不利。”
看章平此时不太理智,安红豆不打算再刺激他。
“大人稍后,我取给大人。”
片刻后,安红豆将绣有路线图的仕女图卷好,递给章平。
不曾想,章平没接。
“能说的都与夫人说了,怎么夫人还是不信在下?”章平此时有些不悦,李泽礼告知章昭的,是他将陈文方留在他衣摆内侧的线路图临摹到了手帕上。
虽未打开,但安红豆递给他的明显不是手帕。
安红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
“不是我不信大人,是大人不信我了。我虽不知手帕上画的是什么线路,但联想到夫君此行危险,万万不敢原封不动保存物品,唯恐招来祸患,累及家人。”
“在下擅长刺绣,便将手帕上的线路绣入了参考找来的仕女图中。手帕收到当日便已销毁了。”
“后来,事实证明非是我疑心重。曾有人到我屋子里翻找过,存放于抽屉里的信件被动过。”
安红豆语气不疾不徐,将事情详细道来。
章平听后知自己误会了,连忙表达歉意。
“无妨,大人也不知情。还请大人打开看看,这线路图被我藏在了仕女图中,若大人有疑问,我可解答。”
“夫人可知是何人来府上找此物?”章平接过画卷,一边打开,一边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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