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金水城的夜市里的行人繁多,夜间的商品倒是比白日里的更让人挪不开眼。
陶绾两人远远地就见到一身着紫葡色衣衫的妇人往不远处的胭脂铺中走去,两人对视一眼,高瑀将手中的石子扔向妇人的膝盖处。
“哎哟!”女人的腿重重地磕在地上。
“夫人,您没事吧?”陶绾连忙跑去将她扶起来,关切道。
“哎哟,疼死我了。”妇人疼得龇牙咧嘴的。
陶绾:“我扶您去前面医馆吧,离这里不远的。”
少年的目光清澈纯粹,加上他面相俊美、唇红齿白的,让人心生好感。
陶绾扶着她去了医馆,高瑀下手不算重,大夫倒像是和妇人认识,一见到她就笑着道:“周妈妈,您怎么来了?”
陶绾搀扶着她坐下,听妇人说道:“哎哟,别提了,夫人命我出来买胭脂,结果我在街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摔了一跤,就成这样了。”
大夫摇了摇头,叹气道:“夜里不好走,你当心点。”
周妈妈笑着道:“可不是嘛,这几日夜里人多,方才我都站不起来,还好这位小公子把我扶起来,不然街上那么多人,可就踩我身上了。”
“您言重了。”陶绾略微腼腆,“大夫,您快给这位夫人上药吧。”
说罢她就转身走到外堂坐下,心说,看起来陈家在金水的名头不小。
来之后她便同客栈的小二打听过了,陈家是金水城中的数一数二的富商,陈文清本人倒是洁身自好,每年都会施粥给百姓。他府中如今也没有通房小妾,不过他的夫人刘氏倒是奇怪,几乎每夜都会派人出门来买胭脂。
“回去之后记得上药,”大夫扶着周妈妈出来了,陶绾见状连忙过去搀扶住她。
“夫人,您腿脚不便,我送您回家吧。”陶绾说道。
周妈妈的身子靠住陶绾,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陶绾扯了扯嘴角,扶着她走出去:“您看起来和家母一般年岁,看到您我就想起来她。此次我与兄长一同离家,难免牵挂她。也会忍不住想,她在家中摔倒了,可会有人扶她?”
少年眉头微蹙,周妈妈眼睛红了起来,“好孩子。”
街上人多,陶绾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夫人,您府上是哪里啊?”
周妈妈:“你可别叫我夫人了,我也就是别人家的下人。你就和刚才的那个大夫那样称呼好了。”
陶绾故作惊讶,“是这样吗?我看您的谈吐,简直是和贵人家的夫人没什么两样。”
她这样说,使得周妈妈乐开了花,“你这孩子,嘴儿可真甜。今儿你帮了我,等我回去了啊,我一定好好谢你。”
陶绾无奈:“我又不是为了您的酬劳,只要您好好养伤,就是您对我最大的谢礼了。”
“等等。”周妈妈对陶绾道:“夫人让我来买胭脂,我这还没买呢。”
陶绾看了一眼她拉着自己的手,“可您这样严重的伤,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那可不行!”周妈妈有些着急,“不买回去夫人会生气,那她可不会饶了我。走!”
她坚持要去,陶绾也无法。
客栈小二说,陈夫人向来和善,待下人也宽和。陈老爷夫妻感情甚笃。即便他们没有子嗣,陈老爷也绝不纳妾。
看来传闻有误,况且周妈妈方才那焦急的模样甚至有些惊恐,她很害怕。
陶绾陪着周妈妈进入铺子,就有人迎上来接待。不过周妈妈倒是没心思同旁人多说什么,“老规矩。”
拿了胭脂后,周妈妈一摸口袋,“我银子呢?”
她有些懊恼,想必是方才在街上的时候丢了。
陶绾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就问货郎,“一共多少钱?”
货郎好奇地看了她一眼,还是道:“三两。”
三两……
陶绾垂头看着自己的荷包,她只有三两了。
也罢,凡事皆有代价。三两银子而已嘛。
想清楚这一点,她闭着眼将银子塞到了货郎的手中。
拿了胭脂,两人便离开了铺子。
出来时,街道上的行人已经明显减少,此时的街道尤其宽阔。
“小公子,方才多谢你,等改日我一定将银子还你。”周妈妈开口道。
陶绾连忙摇头,“没关系的,也不过就是三两银子。”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你花这个钱,方才在医馆就是你帮我付的银子吧?”周妈妈惭愧道:“哎哟,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占你便宜啊,那我还要脸吗?”
陶绾抿唇,“您说的是。”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已经走到了陈府外。
看着偌大的牌匾,陶绾惊讶道:“原来您是陈府的人吗?”
周妈妈有些得意,“你不是金水人,竟然还知道我们老爷啊?”
陶绾连连点头,“其实我很久之前就听说陈老爷了,我也很仰慕他。”
“噗嗤。”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冷笑。
“公子。”周妈妈连忙就要行礼,却被陶绾伸手扶住。
“您还有伤。”
陈之蘭:“受伤了就回去休息吧。”
陶绾扶着周妈妈道:“我扶您去休息。”
“等等。”陈之蘭悠悠道:“你谁啊?”
他对立在一旁的两个护卫道:“送周妈妈回去。”
“小公子,今日多谢你。等明日,我定然会亲自同你道谢。”周妈妈感激地对她说道。
眼看着人渐渐远去,陶绾心里叹了口气。都不问一下她住哪吗?怎么谢我!
“你是谁?”陈之蘭又一次发问。
陶绾大声道:“敝姓万,住在同福客栈。”
眼前的少年不禁蹙眉,“谁问你住哪了?”
陶绾打量着眼前的人,他鼻梁高/挺,双唇紧抿。颧骨有些高,有人曾告诉她,颧骨高的人脾气不好。
这倒是符合传闻了。
听人说,这个陈之蘭自幼便惹是生非。在书院中曾经将同窗打得双腿都折疡了,最后是陈文清赔了银子又请大夫把人治好的。
这还只是他惹得最小的事情,不过陈文清倒是对他极好。
陈文清夫妻俩没有子女,陈之蘭是族中过继的。
“天色不早了,在下该回去了。”陶绾道。
陈之蘭挡在她身前,眯着眼睛看她,“奉劝你,离我们家远点。”
说着,他拍了拍陶绾的肩膀。
陶绾小声嘀咕一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伸手就将陈之蘭推开了,抬腿就跑开了。
陶绾迷迷糊糊地走在街上,只觉得肩膀有些生疼。
这个陈之蘭……
眼前越来越模糊,忽然伸出来一双手扶住了她,才没让她摔在地上。
陶绾耳边响起来奇奇怪怪的声音,乱哄哄的感觉。
“阿绾,你怎么了?”
陶绾晃了晃脑袋,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人,但也只能看到高瑀面庞的轮廓。
她伸手就将外袍脱下,一把甩在地上。
“你……”高瑀连忙转过身去。
陶绾叹气,“我被人下药了,你背我回去。”
夏日的晚风吹的人有些冷,陶绾少了外袍,此时当真是觉得愈发的冷了。
“谁对你下的药?”高瑀有些生气。
“陈之蘭,不过他现在也不好受,我还给他下药了。”陶绾满不在乎地道。
高瑀:“你出门还带毒药了?”
陶绾轻哼道:“我自己做的,保证他解不出来。”
高瑀嘴角上翘,“你什么时候还会制毒了?”
说话间,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客栈。
“要不要我给你找大夫?”高瑀将她放在床上,蹙眉问道。
陶绾闭上眼睛,“不用,他就是给我下了迷药,我睡一觉就好了。”
高瑀扯了扯嘴角,可你给陈之蘭下毒。
他现在倒是有些同情陈之蘭了。
看陶绾脸色的确没什么大碍,高瑀放下心来。合上门就离开了。
……
陈府
陈之蘭倒是有大碍了。
陈之蘭只觉得浑身锥心刺骨地疼,可府医来把脉,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破绽。甚至有人怀疑陈之蘭这是装病,毕竟这种事情,他从前也不是没干过。
“滚!你们这群庸医!”
他想骂这些人都已经没了力气。
渐渐的,陈文清和刘氏也回去了,只剩下陈之蘭倒在床上。
“一定是他!”
他愤恨地骂道,“等本少爷好了,我一定会弄死他!”
少年面目狰狞,吓得一旁的小厮手一软,补药直接洒了。
陈之蘭:“……你!”
小厮连忙跪下,“小的该死!”
“去给我把同福客栈的那个姓万的小子,给我抓过来。”陈之蘭盯着不远处的香炉说道。
小厮不解他为何要这么做,不过陈之蘭行事向来是没什么道理可言。
“只是公子,这个时辰,老爷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府的。”小厮为难道。
陈之蘭绝望地闭上眼睛,“废物,他不让你出府,你就不会自己偷着出去?”
小厮畏惧地看着他,“小的不敢。”
陈之蘭:“……”
不到二更天,陈府的大门就已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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