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违背丹尼姐的遗愿，但如果不做点什么，似乎有种眼看着肖秉良自毁的冷漠。我恨这世上所有冷漠的事，所有冷漠的人，连带着也憎恶对人对己逐渐冰冷的自我。
“肖警官，你看看这个。”我咬牙转身，拿出手机放到他身旁。只是他再次点进那封邮件时，却是一片乱码。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带着混沌与迷茫。
“这是什么高科技？”我拿过手机，不管点进去多少次，再也看不到原来的内容。
“没关系，我让技术科的人恢复一下。”他站起身来，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墓碑，“我就知道，她不会一点念想也不给我留下。”
“不用，我截图了。”我翻出相册，重新递给他看。
肖秉良看完以后沉默了许久，江宇不知何时走了上来，他拍拍我的肩，“走啦，别打扰人家叙旧。”
我们往下走，在暴雨落下之前，在路的尽头，我回首，只看到肖秉良像一尊雕像屹立在墓碑之间。
“就这样走掉吗？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我问。
“不会的。他还有妈妈要照顾。”江宇为我拉开车门，我钻进去之后，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落下。
“可是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儿，我不放心。不然我们在这里等他？”
“不必。”他果断回绝了我的提议，然后启动车子。
开出一段距离之后，在一个转弯处，迎面遇上一辆车速极快的黑色SUV，江宇一个急刹，车身倾斜一甩，我们差点飞出路面。
“真是......来抓人也不用这么赶吧！”他摇头气愤地说，转而看向我，“看到刚才那辆车了吗？来接肖秉良的，都跟你说了不用担心他。”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
“因为我是无所不能的警察叔叔。”他长叹一声，开玩笑似的说。
“江宇，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丹尼姐的事情？”
“我是不知道，但我哥应该知道。颜丹尼以前救过他的命，不然你找他问问？”他匆匆瞥了我一眼之后握紧了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盯着眼前的路。
我想起江昼那双冷冰冰的眼睛，不由得心生寒意，“还是算了，跟他也不认识。”
“哈哈哈哈哈！”
无情的嘲笑声充斥在车内狭小空间里，江宇懒洋洋地将音响调大再调大，我听了一路的法语摇滚，下车时耳膜还在嗡嗡响。
“不是送我回去吗？怎么又来警局了？！”我看着眼前的建筑，迟迟不肯下去。
“公务车，怎么能做私人用途呢？下班再送你吧。”
江宇轻笑一声，从车内抽出雨伞给我，自己直接淋雨进去了。我跟着到了警局大厅，坐在椅子上，有些莫名地紧张。江宇端了一杯水给我，“怎样，到了这里，是不是跟回家一样？”
“......”
见我起身要走，他拽住我，看着我时眼中闪过一丝锐利对光芒，“呃等等，你奖金不要啦？”
“什么奖金？”
我话刚说完，一位女同事忽然拿了一个文件夹向我们走来，“你让她在这里签个字。”她指着文件上一处对江宇说。
又是签字，要从这里走出来还真不容易。我叹了口气，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上面写着通缉犯悬赏申请表。
“天呐！”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宇：“那个司机，他是......？”
“嘘，别声张。”他朝我眨眨眼，笑容中竟带了几分宠溺。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这事儿应该是他帮我办的。
再看一眼底下的金额，“呃，两，两千？”我一边填，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怎么才这么点，都悬赏了，这也太少了。”
江宇见我填好了，直接从我手里抢过文件夹，赔笑着递给同事，我看人脸上的表情相当无语，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不少了，这可是15年前的价格。”
江宇说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完呵欠后，他的眼睛有些猩红，“走吧，送你回去。”他说。
出去之后，我忽然有些害怕，揪住江宇的胳膊问，“我不会遭到什么报复吧？”
“你是不是傻。”
他走到一辆摩托旁边，取出一个头盔戴在我头上，在他系扣纽带时，我忍不住对他的交通工具产生了好奇，“你为什么骑这个上班呢？这个看上去有点像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东西。”
车身是全黑的，油缸侧面有个宝马车标，看上去拉风又炫酷，是江宇的风格。
他没回答我的话，只是拉我上车。
轰鸣的引擎声呼啸在风中，在经过跨江大桥时，江宇突然拐弯停下，他带我去了桥下的一间休闲吧。
晚风徐徐，我们点了两杯特调果饮，默契地没有聊天，只坐在门口摆的铁艺秋千上，一同望着在夜灯下被映照得五颜六色的水面。
其实我心情很差，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以至于整个人像根绷紧的弦，再回家去也不知道唐礼还要带给我什么惊喜，此刻窝在这里，反而能放松些。
“你现在想问什么，都可以。”
江宇撩起我的一缕头发，放在鼻间嗅了嗅。服务员上前来收杯子，还贴心地问我们要不要毯子。
“你又在玩什么把戏......”我把杯子放在托盘上，拿过账单，两眼一黑。就是很普通的果汁气泡水，两杯，收我们258元！！！
“还是我来付吧。”江宇笑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服务员，滴声过后，服务员说了句“谢谢”，然后如幽灵般飘进去了。
“我们中国也有小费文化？什么人会来这种店里消费啊......”我摇摇头，内心还在波动，边说边拿出手机来，“我不要你请，也太宰客了，还你一半钱。”
他盯着我看，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弯成一道月牙。
“你笑什么？”我心虚地低下头来，好像这种时候，说钱的事，还挺煞风景的。但他应该没有生气，我又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慢慢凑了过来。
我知道了，他肯定对我起了什么心思。该怎么办？我心乱如麻时，他却轻笑着伸手拿过了我的手机。
“你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可以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嘛。”
“......”
这个自恋的家伙，也太自以为是了！
一顿操作之后，他归还了我的手机。我往后一靠，正好落在他的臂弯，他却也不躲，反而很随意地把我揽入怀中。
“回答你刚才的第一个问题，这里收小费，是因为店是美国人开的。”
“万恶的资本主义！”我简直咬牙切齿。
“至于你说，什么人会来这里消费......”他双手捧着我的头，往旁边转，我的视线里看到了不远处，两个漂亮的外国男人靠在桥洞下忘我地亲吻。
天呐。我......
我机械地转回自己的头，唰地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江宇双手一摊，他的眼睛在柔和的路灯下亮晶晶的，抬起视线与我相望时，像惹人怜爱的小动物。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说得很坦荡。
但我已经完全失控了。我承认，就在刚才，我还以为我们在**，我甚至对他真的有那么一丝——非分之想。
可恶啊，他居然是姐妹！
深呼吸一口气，正要说话，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里面出来，他原本与旁边的几个男人在说笑，一抬头时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严栩？！”我小声呢喃了一句，下意识地迅速低头坐回了秋千上，我甚至把头埋进了江宇的胸膛里，还拉过外套遮住自己的脸。
今天是个灾难日，就别再让我遇上更尴尬的事情了。
“唐歆，别躲了，我看见你了。”
我不吱声，反正我没看见他，那他就不存在。
“找你两天了，你拉黑我，又不在家，就算是我不对，也该给个道歉弥补的机会吧？”
严栩一只手伸过来，快要触碰到我时，被江宇抬手挡下，甩到一边。
“你谁？”严栩的语气里带了几分挑衅。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还没有被这样对待过。他的几个朋友马上气势汹汹地围了过来。
我不得已直起身子来，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无奈地看向严栩，“他是我朋友。你别为难他。”
江宇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们俩，脸上的神情带着探究的意味。
“你追到那个女孩了么？”我反问严栩。
他轻咳一声，拉过我的手腕，“那边说。”
我回头望了一眼江宇，他靠在椅子上，一半的脸藏进黑暗里，眼眸低垂，看不出什么情绪。
但下一刻，他从怀里摸出了警徽。
“放开我的证人。”
严栩后退了一步，双眉抬高几分，显然没预料到是这样的情况。接着他露出了很标准的社交笑容，甚至刻意放低姿态。他对江宇说：“你误会了。她是我朋友，我们说两句话。”
江宇朝我投来一记凌厉的眼神，我知道他在帮我，不过我拒绝了，我不想给他惹麻烦。严栩只是个孩子，不会对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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