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不知道,任为山在等我的这件事上,可以这么执着。
“为什么不跟我试试呢?可能你会对我改观呢?”
他的声音里满是央求。
“别讲了。”江宇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他的手背越过我头顶,抽走了我握着的手机,对任为山说:“有什么事明日再谈,她现在的时间属于我。”
任为山回了什么我不知道,反正江宇把手机递还给我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不准跟别的男人打电话。”他伸手在我的脑门上弹了一下,微微痛,像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
明明是很不礼貌的行为,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冒犯。
“愣着干嘛,外面风这么大,快进去。”他拉过我的手,顺势放进他自己的风衣口袋里。就几步路的距离,好像走过了大半生。
就是在这一瞬间,我好像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任为山没有感觉了。他一直在问我,要不要出去,要不要试一试在一起,可是他从没有为此做好任何准备。
他的话里都是主动,他行为却是被动地在等待。
而我也是被动的人。
江宇跟任为山最大的不同在于,江宇想见我,他会直接来找我。
“笑什么?看我紧张你很好笑吗?下次换我接女同事电话,看看你什么反应。”
一进屋江宇就开始撒娇,我简直拿他没办法。
“我看她可能会对人家动手。”江昼摇头笑着说。
江宇顺势道:“嗯,听我哥说,你打了我的前爸?”
“前爸?还有这个称呼吗?哈哈哈......”
“所以你干嘛对他动手?”
“他侮辱我。”
“哦......那是该打。”
“喂,江宇,别闹了。说正事。”江昼不满地瞪了我俩一眼。
“好的。”江宇转头看向我,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唐歆,我妈妈想跟你认识一下。”
“啊??”我大惊失色,下意识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我现阶段不想见父母。”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宇温柔一笑,“只是视频电话里打个招呼,她想看看,是什么人这里厉害把我爸教训了。”
“原来是这样,好说,人在哪儿?”
我话音刚落,江昼就举着手机拿到了我面前,屏幕上突然放大的人脸让我呆滞了一下,江宇很快贴上来介绍。
“阿姨好。”
镜头里的我有些拘谨,但是江宇妈妈却是很放松的状态,尽管她戴着吸氧面罩,却还是伸手对我竖起一个大拇指。不一会儿,还没等到她开口,护工就进来打断了这次视频。
原来她刚做完手术,该休息了。
如果我知道这是跟她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或许我会更热情一点。后来江宇告诉我,他妈妈觉得我像个冰山美人,看着就像那种可以把他管得死死的妻子。
——She's the best,和你很般配。
这是她跟江宇说的,对我的最终评价。
一周后,江宇请了长假去陪伴他妈妈,他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行,他也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只是在手机里传简讯简单道别。
临近年底,公司年会的事情让我头都大了,根本无暇顾及感情上的问题。
某天,陈以茉偷偷跟我说,公司最近空降的那个副总在大力提倡裁员降薪。
“裁的就是我们这些坐在办公区的,降薪么,就是底下工厂那些,但是他们高管的年终奖反而增加了呢!”她说得煞有其事,连带着我心里都跟着慌起来。
现在合同从原先的五年改成三年,今年年初,丹妮姐在改成一年一签前给我续了个三年的,他们难道准备反悔么?
“唐歆姐,你在想什么?”陈以茉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份文件要你签字。”
我叹了口气,“你这些消息来源可靠吗?”
陈以茉点点头:“刚才端茶送水的时候偷瞄到的PPT页面,估计明天就传你手上让你写通知稿了。”
“天呐。好狠的心!”我忍不住感慨,“现在经济下行,还有哪个行业能待人啊......”
“你担心什么,年会快到了,你是场控,很多事都是由你负责的,总不至于卸磨杀驴吧。”陈以茉说。
我又是叹气,“以茉,公司离了谁都能运转。”
我在这里五年了,跟我同一批进来的人都已经离开。当初我只想找份朝九晚五,周末双休的工作,并没有想那么多。现在看来,这五年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得到提升,浑浑噩噩的。
人呆在舒适圈里久了就像搁浅的鱼,僵硬地挺在沙滩上等巨浪把自己卷回大海。
陈以茉拿了文件,她出去之前犹豫了片刻,忽然鬼使神差地转过来对我说:“唐歆姐,如果哪天你走了,我也要走。”
她真是很有义气。我挺开心的,不过我并没有对她前途负责的能力,所以,我听完这句话之后立刻摇头:“别因为任何人做这种决定,要根据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来规划。”
“即便是他们要让我来顶替你,这样也可以吗?”
“什么?”
我站起来,满脸惊讶。
陈以茉把文件往桌上一扔,关了门,重新走到我面前。她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愧疚,随后才低着头说:“那个副总文铭,他找我谈过了,问我有没有这方面的意向,他还说如果公司一定要保留这个职位,应该让非合同制的员工先顶上。”
我想想,她要顶替的,应该是丹妮姐原来的职位。
丹妮姐出事之后,我在做丹妮姐的工作,虽然明面上没有升职,但是之前人事找我谈,说已经和上面提过这个问题,可以先上调薪水和待遇。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画饼,但也还是对我产生了积极影响。
原来,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拖延到有人来接手我的工作。
原来,他们始终对我的合同工身份嗤之以鼻。
我笑了。人在很无奈又心酸的时候,是会笑的,因为不知道能做什么,就像婴儿被抛高,下落时他们明明恐惧得不行,却咯咯大笑。
陈以茉抬头看着我,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还在猜测:“唐歆姐,是不是你得罪什么人了?不对,会不会是你要升职了呢?”她忽然又变得开心起来,“我想他们没理由放你走的!”
她还是太年轻,太天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手指抚上太阳穴揉了揉,压力舒缓了一点,但我的心已陷入焦灼。
翻出公司近两年的招聘启事就知道,我的学历已经不满足了。
我以为丹妮姐会是我永远的靠山,实际上,职场上没有永远的靠山。现在我要为自己这五年来的浑水摸鱼付出代价了,当初我爸让我在职读研,我嫌辛苦不愿意,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打在我身上。
*
下班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屋子,一点心情也没有了。照例跟何惧挂着视频做晚餐,跟她汇报今天发生了什么,她安慰我说:“你这是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没办法的,人生就是这样啦。看开点,我们还年轻,这不是还没过35嘛,又不是找不到工作了。而且合同还没到期,动不到你身上。”
“那你呢?你当初辞职的时候,真的一点也不焦虑之后找工作的事情吗?”
“我说啦,我想开一家糖水店。”
何惧兴冲冲拿出了自己做的手账书,调整了摄像头的位置,一页一页翻给我看,“呐,就是那三个老阿婆的店,她们要回乡了,我觊觎很久了。你看,我做得很用心哦!下个月我要回去一趟,50年庆了你知道吗?到时候送给她们,再磨一磨,就不信秘方不到手!”
“很漂亮!”我点头称赞。
“是吧,怎样,有没有兴趣做我的合伙人?一起开个温暖的小店,一起慢慢变老。”
“我?”我不敢相信她会找我,“你确定吗?我不喜欢给别人做吃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何惧眯起眼睛,促狭一笑:“门面,我找你当门面的!有个漂亮女老板在吧台那儿一坐,整个店的气质都提升了!我要把你包装成网红老板娘,就叫甜品西施~”
我故作深沉道:“没想到出走半生,归来还是要靠出卖色相,呜呜呜......不过老板娘这三个字听上去感觉还不错,我可以考虑一下。”
“哈哈哈哈!”
“哈哈哈......”
我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一直以为你辞职是被你妈怂恿的,没想到你一早就规划好了。”
何惧认真地说:“那当然。从我小学逃课跟你一起躲那家糖水店过生日,那时候我就在羡慕那几个阿姨的感情。你忘了我校友录里写的梦想了吗?”
“可是......这样你学两门外语不是浪费了吗?”
“这是跟着我一辈子的技能,怎么会浪费,它们就在我的脑子里,随用随取。不过是现在我不想利用它们罢了。”
“何惧,我真是爱死你了。”
她的乐观感染了我,就连退路她都给了我。世界上还有什么比她更好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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