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回去

在奚府没落前,连照云根本不知自己本家还有这样一户远方亲戚,是那天仆人通报,说是有个自称亲戚的人找来了。

在那种时刻,亲戚朋友早就跑光了,居然还有人上赶着来认亲。

奚尚书自然立刻将人请了进来。

来的人是李招财。

奚尚书听出李招财的来意,原来只是来打秋风,凑巧撞上奚府落难而已。奚尚书当时正愁于不知如何安顿妻女,遂提出将剩余财帛送给李招财及连玉芝,条件是让妻女去乡下避难。

连照云这才带着奚兰,跟随李招财一起回到宁乡,只是没想到没多久家里的钱就被李招财拿去输光了,不仅如此,他连连照云带在身边的最后一点钱都偷去赌了。

黎珂还是觉得奚兰和李成学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下这么大雨跑那么老远到镇上去,说话还支支吾吾,很难不让人联想。

这两个人不会跑镇上去赌了吧?

黎珂正在房里看书,不知从何时分的神,居然一直在想这件事。

她把书合上,出来厅里,就见奚兰和李成学本来在说什么,突然就不说了。

黎珂对待赌博这件事的态度非常明确,如果有本事自负盈亏,不牵扯到身边人,那便随便。但若是要别人来兜底,便是绝对不行。

“实话交代出来。”黎珂非常严肃地说,“你们是不是去赌坊了?谁给你们的钱?”

不知道他们本来在说什么,但李成学听到黎珂这么问,莫名其妙:“我们怎么可能去赌场?”

黎珂不相信李成学,她径直看向奚兰:“你们今天去镇上是不是为了去赌场?”

奚兰马上回答:“没有。怎么可能,我们不可能去赌坊那种地方的。”

李成学帮腔:“对啊,我们又不是李招财。”

黎珂直觉告诉她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他们只是否认,却绝口不提究竟去镇上做什么,太古怪了。

但他二人在这件事上居然出奇地保持一致,守口如瓶,黎珂尝试问出点什么,他们都坚持说是想去镇上买伞。

几番回合下来,黎珂都无法从他俩嘴里撬出东西。

“你们最好不要骗我。”黎珂说。

李成学:“我肯定不骗你,姐。”

黎珂看向奚兰,奚兰慢了几秒,可能因为心虚,才说:“我也不骗你。”

·

趁这几天下雨天气,又是农闲,黎珂带着全家人做了一批伞。

做伞的材料是他们一起去后山砍竹子做的,又是黎珂手把手教他们怎么糊伞面。

奚兰发现黎珂在农具的制作上有惊人的才能,她们以前在一起那么久,她居然从来没注意过。黎珂教他们怎么削伞骨和伞柄,又教他们怎么做伞架。

连照云出阁前曾是大家闺秀,画得一手好画,主动提议可以在伞面上画一些图案。

刚画完一柄,奚兰看到她把伞放到一边,正想问被雨一淋不就化了吗,黎珂就端着个碗走了过来。

奚兰看到黎珂把碗里的东西均匀地刷在了伞面上,伞面忽然变得有了光泽,黎珂让成学把刷过的伞拿到客厅的空处摆开晾好,成学很快也照做了。

大家都忙着,门外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

“连大娘,在家吗?!”有个又尖又高的声音边走边进来。

奚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三层红纸包起来的盒子,蹲下身将手里撑着的伞放在地上,从屋檐下走进来。

完全不客气,当在自己家里一样,“哎哟,你们都在家就好了,有大喜事来了。”

这中年女人的外在特征太明显,即使奚兰从未见过真正的媒婆,但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屋子里都是伞架和部分已经糊好的伞,她都没个落脚的地,在屋里寻觅一圈,看到其中一把伞动了一下。

只见当伞放下来时,下面露出一双淡然的眼眸,伞绕了半圈,轻搭在肩上,伞下女子清冷如水,穿的是朴素衣裳,却没带着这乡下的烟火气。

那是张宁静清瘦的脸,媒婆一看到她,就知道这趟来对了。

连玉芝收开一张椅子给媒婆坐下。

媒婆一坐下来,嘴里就说个不停,又是夸黎珂长得漂亮,又是说这姑娘家安安静静教养好,还说她这伞做得精致漂亮,心灵手巧,能干持家云云。

黎珂坐在一边,只顾给伞抹上桐油,可以防水。

奚兰负责糊伞面,媒婆来之前她还是细心慢慢地糊,媒婆来了之后,伞好像就变成了她的仇人,糊伞面就像要把伞架活活闷死。

黎珂余光看到奚兰的动静,却不知奚兰这般义愤填膺是为何,她低低嗤笑一下。

奚兰看到她笑,心底愈发生气。

媒婆与连玉芝相谈甚欢,把黎珂从头到脚甚至每一根头发丝都夸了个遍,还说盒子里装的是从京城带来的胭脂水粉,是京城那些贵妇人里最流行的样式。

连玉芝都不好意思了,“我们乡下人家,哪用的上这么金贵的东西。”

但奚兰看到她嘴角都笑弯了。

可恶,一点胭脂水粉就把她收买了。

咔嚓——

竹子伞骨突然断了。

奚兰用的力气太大,把一柄好好的伞的伞骨折断了。

黎珂看向她,奚兰站起来,说要出去方便一下。

从媒婆和连玉芝身边经过时,媒婆分明听到奚兰在她身边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哼声。

连玉芝正在兴头上,没管奚兰,拉着媒婆的手,说:“您说了这么久,还没说是哪家的公子看上我们家珂儿呢。”

媒婆拿出随身带来的画轴,打开来,画中是个年轻人,拿着柄扇子,浅金色长衫,腰间挂着几枚环佩,其中一只手里还卷着本书,半侧着头,仰望身旁的柳树。

连玉芝满意得不得了,这会儿才终于想起黎珂,赶忙招呼:“珂娃儿,快来看看这公子。”

古时候很多婚事都是盲婚哑嫁,有些在结婚之前甚至没见过面,女孩对婚事总是满怀娇羞,但黎珂却不同,连玉芝叫她过来,她就过来,肩上还搭着伞,斜脸垂眸看了一眼,说:“尚可。”

媒婆可能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矜持的姑娘,闻言怔了一下。然后恢复笑脸,又继续那般激昂的语调:“这一般都是我们拿姑娘的画像给人家男方家里看,头一回见男方主动送画像过来的,你们看人家家里多诚心,简直是天造地设,百年好合。”

连玉芝拿着画像百般摸索,爱不释手,简直恨不能马上把女儿嫁过去。

连照云却问道:“那这公子是如何看上我们家珂儿的?”

媒婆扔了下手绢,“哎呀,我就说贵人多忘事。”

她对黎珂说:“姑娘还记得王员外吗?”

黎珂淡淡:“记得。”

兰城那个。

还欠她五两银子。

媒婆像个永动机,不需要旁人提供情绪,她自己可以无限活力:“这公子便是王员外家的独子,王员外说自家与珂姑娘早有缘份,欣赏珂姑娘的人品才能,一眼相中珂姑娘,这才让月婆我来做个牵线人,帮珂姑娘与他家公子说这桩婚事。”

看画像时黎珂就觉得画里人在哪里见过,经媒婆这么一说,她确实从画里人的脸上找到王员外的基因影子。

只是没想到王员外居然想找她当儿媳妇。

连玉芝还沉浸在突来的喜悦里,连照云却想知道对方更多的底细,问媒婆道:“那这王员外家住何处,是何许人?家中做什么营生,可是要娶我们珂儿当正房?”

媒婆:“王员外乃岭南人士,前阵子在兰城定居下来,买了个大宅子,他家那公子马上要参加秋闱,功课念得极好,想来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至于正房嘛……早年有一个,但早已经过了身。”

她越说越起劲,“你家姑娘是有福气的,嫁过去就是做少奶奶的,再也不用在乡下过苦日子。我月婆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正说着话,外面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倒地。

几人都往门口瞧去,然后看到奚兰出现在门口。

她在几人的视线中默不作声走进来,特意从媒婆身后绕过,经过时,月婆听到她在身边冷哼了一声。

月婆莫名其妙,心说这姑娘什么毛病,鼻子不通气还是怎么,莫不是羡慕她表姐嫁得好人家,自己也恨嫁了吧。

奚兰走进伞堆,在小板凳上坐下来,半个身子都被伞遮挡在下面。

黎珂侧眼看她,只看到伞下露出的肩膀。

连照云一听说是要续弦,立马替小辈觉得委屈。

她拉过黎珂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我们家中现在是破落了些,但总算是好人家的黄花闺女,正是有气性的时候,怎么肯给人去续弦。”

黎珂正要回答,连玉芝从中间插出来,说:“照云姐,你出身高门,不懂我们这小门小户,这桩婚事对我们珂儿可是顶好的了,头婚不头婚的有什么紧要,重要的是珂娃嫁过去吃穿不愁,是做少奶奶的。”

月婆连忙应和:“是啊是啊,珂姑娘是王员外相中的,这日后自然不会有公媳之间的矛盾,那王公子又一表人才,与珂姑娘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稀里哗啦——

一堆伞被推开,奚兰从伞堆下站起来,迈开两步来到月婆面前。

月婆不知她又抽什么风,只见奚兰无比严肃地凝视她:“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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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薄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