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书懿跟着众人登上船，走在最后。
他被安排的到带有阳台的一等舱里，虽然没有程绛和关施黛入住的特等套房那么豪华，但是他已经非常满意。
推开阳台门，有一块小小的甲板，上面摆着一组户外圆桌和座椅。目光所及只有天空和大海，宁静而又私密。这一层楼层很高，但是几乎感受不到摇晃，游轮已经慢慢启动，缓缓加速，海浪向两侧涌去。天空有些乌云，下午的光照不是很强烈，整体呈现一种低保和的深蓝色，有几只海鸥盘旋在低空。
程书懿心情变得好起来，倒在床上享受片刻的独处。
敲门声打破了一切——
舱房的门并没有关，蒋裕京站在门外，他没有进来，一只手撑在门上让厚重的舱门再开大一些角度。
“打扰，你的行李帮你拿过来了，需要放在哪里？”
程书懿几步走过去，拿过行李。他没带的什么东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一个二十寸的行李箱足够容纳他的全部家当。
“谢谢，这些小事情你不必亲力亲为。”程书懿有些无奈，他认为蒋裕京不需要这么殷勤，讨好他并不会让程绛多给他们蒋家多几亿注资。
蒋裕京笑了笑，没有在意程书懿的话，“伯父伯母我已经安排好入住，如果你还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我就住在你的对面。”。
他比程书懿高很多，所以微微低头说话，想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程书懿觉得这人有些假面，而且也不想听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自顾自地开始整理行李，没有再理站在门外的蒋裕京。
程书懿觉得一会门外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发现那人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他把手中的衣服往床上一扔，直视着那人的眼睛：“带上门，谢谢。”
程书懿没用多久就把行李箱整理出来，衣服挂好，洗漱用品摆到小小的浴室里。
他注意到了玄关鞋柜上摆放的宣传介绍单，仔细阅读了一遍，发现游轮上有非常丰富的娱乐活动。每日特定时段都有剧场演出和各种音乐会，不过都需要提前预定。而其他的活动场所都是开放参与，程书懿开始对这艘游轮有些新奇感和探索欲，于是他决定现在出门，在游轮上转一圈。
复杂的游览动线和巨大的房间系统，程书懿一出门就转晕了。他只能跟着人群，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船头的甲板上。
户外的吧台已经挤满了人，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小酌一杯。吧台旁边的按摩泳池也很热闹，有人把五颜六色的酒液浇到头顶然后抱身跳入泳池。程书懿被逗笑了，不如说是有种被这末日的荒诞感所惊讶。这火热的景象完全不像是他们明明是刚被导弹危机恐吓的逃亡者，反而像真的去度假的旅行者。
程书懿尝试融入这躁动的氛围，但有些不自在的处境还是让他放下刚点好的烈酒，离开了甲板。
秉着冒险精神，程书懿乘坐大厅随机来到的电梯，来到了一个像是会所的区域前，门口黑底金字的花体字体显得有些神秘，刚想进去看一看，就被门口的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制止。
“抱歉先生，这是特等舱乘客专享区域，您需要出示房卡才可以进入。”
程书懿说了声不好意思，想要转身离开，突然被背后伸出的手臂拦住。
“这位是程先生。”蒋裕京对那位工作人员说，他没有再解释更多。那位工作人员立刻意会了他的意思，很快道歉：“对不起，怪我没有认出来，程先生，您请进”，他放下限行红绳，弯腰对程书懿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程书懿转过身来，看到蒋裕京站在自己背后，身后还跟着程景源。程书懿不知道怎么地嗓子发紧，他捏着袖口的边缘，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到蒋裕京这么快被程景源缠上，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个蒋裕京是不会吃程景源这套撒娇卖乖把戏的人。
“哥，你怎么还被拦下了，也太丢人啦”程景源笑着朝程书懿眨眼睛，像是在开玩笑，虽然他的玩笑并没有让任何人笑出来。
程书懿停顿了两秒，捧场一样，嘴角扯了一下，“我有些累先回房间，就不进去了，你玩得开心”
“裕京哥刚带我进去逛了一圈，没什么意思，不逛也没什么损失”，程景源过来挽住他的胳膊：“哥，你别闷在房间里了，以后可有得无聊，等晚上和爸妈还有裕京哥一起聚餐你要不要来？”
这是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听到聚餐，程书懿有些头大，开始想念刚刚热闹的甲板，他再次打起精神，笑道：“当然去，我去叫大姐一起，你先玩吧”，程书懿不留痕迹慢慢抽出手臂，他没有给蒋裕京留下任何眼神，风一样坐着电梯离开了。
还是没能逃脱。
程书懿已经穿好一身盔甲般的正装坐在了餐桌前。
餐厅环境很静谧，优雅的现场乐队演奏者舒缓的乐曲。灯光也不刺眼反而有些暗，能够恰好让人看清对面用餐者的面貌，却不会注意到其他事物。
剪裁合身的西装外套，只要放松下肩背就会很明显。程书懿不得不长时间保持一个挺拔的坐姿。
关施黛和程景源坐在程绛的两侧，程书懿最后入座，只能坐在蒋裕京的旁边。
程家一共三个孩子，还有一个长女程绮，排行老大，她也一起登船，但她没有出现在餐桌上。
“大姐说她有些晕船，已经吃下药睡下了，很遗憾不能参加这次聚会，下次她一定到场。”程书懿向大家转述程绮的意思。
“小蒋希望你能谅解。”程绛发话便没有人再敢质疑。
“理解，来程在南亚遇上风暴，我也有些晕船，吃了晕船药就好很多。”蒋裕京拿起左手边的冰水想要喝一口，又放下，他对身旁的程书懿说了声抱歉，又用左手去拿餐盘右边的冰水杯。
他是左利手，程书懿表示没关系，并不在意这些小插曲。
蒋裕京和程绛聊起战争局势，又猜测什么时候开战。程绛的消息一向很准，蒋裕京似乎很信任他的预测，表现出惊讶和?兴趣。
程书懿也看着他夸张表演，找到了漏洞。蒋裕京其实很无聊这些口水的谈话内容，并且也不在意程绛在说什么，他放在桌下的手在不停转动打火机。
程书懿想，如果程绛现在掏出烟放在嘴边，那这只打火机会立刻凑上去。
“你们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关施黛开始按耐不住。
程书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
“我父亲说等大家回到中立区，安顿下来，再办婚礼。”蒋裕京看向自己时程书懿才反应过来，他又补充：“不过可以先领结婚证。”
程书懿没什么好说的，不管是婚姻还是什么，都不需要他的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决定就好。”程书懿薄薄的眼皮垂下，灯光下甚至能看到细细的血管，长直的睫毛在眼下扫出一片阴影。
蒋裕京盯着对方紧紧抿住的嘴唇，他觉得不应该那么说，应该说一下船我们就去领证。
话题又转移到蒋裕京家里的生意上，程书懿没有兴趣听下去，刚刚的结婚话题已经让他觉得烦躁，他从口袋掏出香烟，抽出一根递到嘴边。
鬼使神差般，和程绛正在说话的蒋裕京转头看了他一眼，那个早已等候多时的、拿着打火机的手抬上来——
咔嗒一声，跳跃的火苗点燃香烟，浓郁的烟雾从程书懿红润的嘴唇中吐出来，飘散到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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