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 105 章

一行人轻装简行,马车换骑行走了三日,便抵达河阳最南端的鹿邑港,又换乘船一路向东行了两日,到达兖州大野东的怀云港渡口,再骑马行了七日穿过兖州,将两千墨云骑暂时留在了封地中,与章麓两人换坐常见的青棚马车,拿着陛下的御令,进入了登州地界。

此时刚入六月,白日的气温极高,但为了安全,几人依旧白日赶路,夜晚投宿,晃晃悠悠的走了四日才看到莱青郡的界碑。

登州土地多临海,百姓多以捕鱼为生,唯莱青郡不临海不临山,多为耕地,且因着境内有济河穿过,是东西漕运的起点,使得这里商业同样发达。

章麓掀开车帘,外面是划分整齐的稻田,一望无际的青麦正迎风摇晃,倒是多山的南方难得一见的平原景色。

马车沿着管道一路向东,从清晨走到傍晚,才看见莱青郡的城楼。

城楼两侧站着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检查着过往行人,百姓纷纷抱紧自己的包袱,诚惶诚恐。有些游商被拦下,货物被翻得乱七八糟,也只能陪着笑脸,敢怒不敢言。

倒是有几辆挂着‘杨’和‘霍’字旗的马车没被阻拦,有几块碎银从车帘中飞出,落在府兵脚下。那些士兵兴高采烈的捡起来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继续凶神恶煞的对着老实排队的老百姓。

李鹤霖放下车帘,待马车行至近前,一根长矛拦在了驾车的双竹面前。

“下车!检查!”拦人的士兵抬手就要将赶车的双竹拽下来,却被对方反手一拧,一脚踹飞了出去。

城门士兵见状,瞬间凶神恶煞的围了上来,刀剑直冲着青棚马车,预备进程的百姓纷纷尖叫避让。

今日负责守城的校尉见状,放下酒盏,施施然的走上前来。

他垂眸瞧了一眼右胸凹陷下去,硬生生被踢断肋骨的士兵,便知道眼前这人是个硬茬。

他呼出一口酒气,抬眼看向依旧坐在车架上的双竹,语气缓和的说道:“前日有官船被劫,这几日戒严,过往人员皆需要盘查,还望配合。”

“竟有匪徒如此胆大妄为,在雨陶郡主的封地打劫官船?”李鹤霖的声音从车内传出,轻笑一声道:“那本王可得去瞧瞧。”

本王?

校尉眯了眯眼,还没开口询问,就被一张令牌怼到了脸上。

金黄色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圣’字,下面写着四个字:“天子巡狩。”

“这……”

“见金令如见陛下,为何不跪?”车内的李鹤霖问。

那校尉转了转眼珠,道:“这金令本将从未见过,不知是真是假。公子不如先下车,令本将手下的兵先履行了职责。”

“放肆!”一枚生红豆从车帘内飞出,直击校尉额头。后者被击得猛的向后退了一步,他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枚生红豆紧随而来,集中了他的手腕,打得他又痛又麻。

车内的章麓拿着一只荷包,慢条斯理的从里面捏出一枚又一枚红豆,这些原本是要拿来做相思骰子的,如今反倒便宜了这校尉。思索间,又有几枚红豆被飞快的打了出去,精准的穿过铠甲大腿与小腿之间的缝隙,击中膝盖。

校尉只感到右膝一麻,直接单膝跪了下去。

一道清冷的女声从马车中传出:“当狗就要有当狗的样子,主人让你吠的时候你再吠,没让你开口就老老实实的趴着。”

“你!”校尉站起身就要拔剑,但双竹比他更快,校尉的剑刚拔出一半,双竹手中的刀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脖颈上。

‘唰唰唰’马车旁,牵着马的萧雷几人同时出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校尉气急败坏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若是敢伤我!我定然要你们碎尸万段!”

“真是好大的口气。”李鹤霖冷笑道:“李啸音平日就是这样教你们的?她回到登州是戴罪幽禁,不是来布政的。”

“放肆!谁准你们直呼郡主名讳!呃!”一枚嵌着珍珠的金簪从车帘内飞出,直接穿透校尉的喉咙,将他的狂言彻底打断。

鲜红的血液从脖颈的空洞簌簌流出,周围的士兵吓得两股战战,往后退了好几步。

章麓掀开车帘,冷漠的看向跪在地上死不瞑目的校尉,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本郡主面前叫嚣。”

“让让!让让!麻烦让一让!”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奋力挤开人群,凑到了士兵身后,扬声道:“淳王殿下!下官登州税务司副使刘叶,奉命前来接您入城!”

这一声打破了僵局,几个胆小的士兵顺势将他让了进来,自己则退到更远的地方。

反正出了事也有这个‘上官’顶着,怎么也怪不到他们这些小兵头上。

刘叶提着衣服下摆,快步上前,停在距离马车三步远的地方,拱手行礼恭敬道:“淳王殿下,下官刘叶,前日接到圣旨,命臣在此迎候殿下驾临,请殿下随臣移步官署暂歇。”

青棚马车的车门终于被打开,一位身着玄色绣着金麒麟衣袍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几个小兵一看,霎时瞪大了双眼。这人与上头前日分发下来的画像中的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没想到竟然是位王爷!

上头为什么让他们严密注意他的行踪?几个脑子灵活的士兵,已然察觉到了不寻常的意味。

“大业四十七年的□□刘叶刘大人,久仰大名。”李鹤霖向他施礼。

“哎,王爷客气,客气。”刘叶侧过身,避过此礼:“王爷,咱们脚步得快些了,否则夜深之前,怕是赶不到济河南的税务司。”

“那本王命人给刘大人一匹马。”

“不不不。”刘叶摆手道:“下官的马就在城门口的拴马桩那儿,王爷先行一步,下官马上就到。”

守城的士兵们眼睁睁的瞧着马车在刘叶的带领下进了城,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

最后还是校尉的副使做主,将校尉的尸首先抬到了路旁,又点了个人,快马加鞭的去杨府禀报。

刘叶那边领着李鹤霖和章麓一行人直奔税务司,马车停下时已然明月高悬。

他面带歉意的说到:“王爷见谅,如今莱青郡已是豫商的一言堂,连雨陶郡主都没法插手进来。王爷替天子巡狩的圣旨虽然传了过来,但这群府兵早就被那群商人收买,只听杨家一人的,他们没给王爷准备院子,下官又没什么钱,只能委屈王爷和郡主暂时住在后衙了。”

豫商的嚣张超出了李鹤霖的预想,他本以为商人作为末流,再怎么称霸一方也不至于让一位郡主成为卧着龙,即便她是戴罪之身。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卫王妃的老家便在青州济南,她姐姐嫁给到给杨氏家主,自然会给杨氏撑场子,不奇怪。”章麓解释道。

李鹤霖了然,没再说什么,他们初入登州,人生地不熟,还需从长计议。

不过,他行军打仗几年,什么艰苦的环境都遇到过,有的住就不错,只是觉得有些委屈章麓。

然而章麓并不觉得,她面带笑容的说了几句好听话,劝慰刘叶不必放在心上。然后提着裙摆跨进了院子,自然而然的点了主屋,对李鹤霖道:“正屋东西两间房各有一张床,委屈殿下与我同睡一屋,另外两间厢房,一间给晴野晴放,另一件就麻烦四位大男人挤一挤了。”

李鹤霖一听她要与自己睡在一个屋子,下意识就想说‘男女授受不亲’。可转而一想,若他与章麓各占一间,那晴野晴放就要与章麓挤在一起,似乎有些委屈了章麓,便闭口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章麓便当他是同意了,指挥着晴野晴放收拾东西。

李鹤霖抿了抿唇,有些别扭的让人去收拾床铺,然后与刘叶说了几句话,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待子时的更鼓敲响,一行人才终于躺在了各自的床铺上。

李鹤霖躺在床上,虽然正屋由两扇格栅分段成了三间房,但与章麓睡在一个屋子里,还是会莫名的紧张。

他的脑海里忍不住回荡起临行前,王临之打趣他的话:“我不怕未来小姑子对你如何,我呀,只怕你管不住你自己。”

李鹤霖懊恼的将被子盖住自己通红的脑袋。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启明星升起,李鹤霖才堪堪睡去。

各州的税务司是大梁朝建立之后才成立的新衙门,主管各种漕运的税收,不过半年时间,结构还不完善,正使多由州府刺史兼任,副使则是从各地调派。税务司的建立是为了在田地丈量新策推行之后,改良地方税务而建,如今暂时除了商税外,还没有从各州县接管过其他税务。

因而有的州税务司没有正使,副使只有七品,与县令同级,使得税务司形同虚设,税务依旧由各州县自行把持。

莱青郡便是如此。

刘叶一大早便来到了府衙,领着李鹤霖和章麓边参观边介绍:“税务司要收取的税收包括过税、住税、船税、粮税。不过,以往一直都是县衙负责粮税,他们对当地的住户非常熟悉,远比咱们这种新成立的衙门要成熟,所以至今粮税依旧是由各县收缴完成后,直接上报税务司,由税务司向朝廷移交。”

这点倒是与平原郡一样,不过平原郡情形不同,付瑜把持政务,税务司有跟没有一样,甚至连小吏都没有,只占着个职位吃着空饷,屋顶破漏,桌椅蒙灰,像是荒废的林中小屋。

这里的税务司倒是有些人,只是收缴税务之责依旧不在他们身上。

刘叶继续道:“过税则是府兵在收,他们原是雨陶郡主的人,但因着卫王府获罪抄家,雨陶郡主手中的兵权便被收缴。如今府兵暂归莱青节度使苏用苏大人掌管,他与杨氏是姻亲,又因前任河南道节度使柳杰提拔才能有今日的位置,所以格外偏颇杨氏,这群府兵也都听杨氏差遣,让莱青郡成了杨氏的一言堂。哎,这群人各个鼻孔朝天,我们这些文臣哪里斗得过,也就随他们去了。”

“那船税和住税呢?”李鹤霖问。

刘叶叹气道:“郡主身边有个得用的属官,因陛下未剥夺郡主食邑,所以住税仍在郡主的手中握着,我们税务司只收船税。”

“船税也是一个大项。”李鹤霖道。

刘叶苦笑:“说是这么说,可是这里是‘杨’‘霍’两家的天下,这船税哪儿收的上来呢。”

说这话的功夫,几人便来到了税务司衙门正厅的门前,刘叶一推门,一张把想说和八张太师椅便映入眼帘。

左右两列太师椅的后面是十张放置着账本卷宗的柜子,再往后便是办公的场所,紧紧只有两张红木书桌,和几把破旧的条凳。

有四个身着八品官袍的人围坐在两张红木书桌旁,正拨拉着算盘算账。

刘叶轻咳一声,道:“淳王殿下来了,快来见礼。”

话音一落,埋头认真盘账的四人慌乱的起身,其中一人还不小心腿撞到了桌角,想龇牙咧嘴又怕驾前失仪,一瘸一拐忍得很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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