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 78 章

橘黄色的晚霞带着七分缱绻,化入城中的万家灯火。百姓们轻点这一天的收成,带着愉悦的心情,随着橘黄色的洪流,回到自己温暖的家中。

只是这份欢欣,怎么也淌不进崔府的高墙大院。

‘啪’的一声,安国公狠狠的给了安国公夫人一巴掌,这一手没留半分力气,还带着十足十的怒火,直将人扇飞出去,一头撞在了禁闭的门扉上。

守在外面的婆子被吓得打了个激灵,头垂得更低,悄悄的往外挪了两步,尽可能的离正屋远一些。

紧接着,门里面又传来频繁的拳打脚踢之声,还有女子隐忍的闷哼。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泄愤持续了足有半盏茶的时间,直到崔环累了,坐在椅子上喝茶平复,才算停息。

期间,崔芙蕖没有求饶,没有哀嚎,早在她决定做下一切都时候,就已经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她不怕崔环会因此拿她儿子开刀,佛寺的事情一定会传到陛下耳朵里,如果这时候崔敏先再出事,陛下定会借机抓着不放,彻底将崔氏打压下去。

崔环不傻,而她也确实赌赢了。

只是崔环怎能甘心自己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还是她的正室夫人!简直奇耻大辱!

他颤着手指着趴服在地上的女人,怒骂道:“毒妇!我当初真是眼瞎,竟娶了你这个毒妇!”

崔芙蕖勉强撑着地面坐起身,额头上流下的血顺着优美的下颌线滴落在衣襟上,在鸢尾紫的织锦上绽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花。

她的神色平静,心早已碎如飞灰,也就不在意眼前的男人如何对她恶语相向,只抬着眼皮,无甚感情的说到:“当年我本不会嫁你,若不是崔太后使手段,让李裕坤在重阳登高宴上先看上了张桂芸,你以为我会选你?本来凭着庸田之策我可获封县主,将来嫁入侯门都使得,是你甜言蜜语蛊惑我,让我用自己的功绩,换了你的步步高升!当年你是怎么承诺的?不会有外室,不会有妾,不会通房,不会有庶子,可你又是如何做的!”

“你现在掰扯这些有什么意思!当年是你主动给我纳妾,不是我逼你的!”崔环争辩道。

崔芙蕖盯着自己的枕边人,神色复杂难辨,她凄然笑到:“是,是我主动的,孟氏呢?现在想来我当年可真是傻得可以,居然会被你这种伪君子瞒骗得如此彻底。我居然会信这种……男人不发泄会于子嗣有碍的话,吓得我忍着心痛,将孟氏骗来。最后,竟叫你名正言顺的开了这个口子!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是蠢啊!”

崔环脸色难看,他一甩袖,怒斥道:“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翻旧账难道就能掩盖你的恶毒心思?毒害夫君子嗣,我完全可以休了你!”

崔芙蕖一点都没有被他吓到,反而吐了口气,淡然说:“好啊,那便休了我罢。我犯了七出,你大可休得名正言顺一些,我不会反抗。”

若是崔芙蕖与他吵起来,崔环还能顺势撒气,但对方如今就像个面团,你说什么都好,你做什么都行,反而让他的火气无处发泄,生生憋在胸腔里,梗得厉害。

休妻,也只能是嘴上说说而已,若真的休了她,安国公府才是真的完了!他撇了一眼夫人,出门招来管家,说:“将夫人关入祠堂,没我的命令,除了水和馒头,什么都准给她送,也不准她出来!”

管家看着满脸是血,甚至还在往下滴的夫人,小心翼翼的问道:“是否需要找个大夫,给夫人包扎一下?”

崔环眸色狠厉的瞪向管家,阴狠狠的说到:“她有受伤吗?我怎么没看见。”

管家被吓得顿时不敢言语,忙招呼人将夫人扶走。

崔芙蕖自己扶着门框站了起来,虽然眼前昏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头也晕的厉害,但不妨碍她自己走出去,走出这片困了她一辈子的天地。

“快了,就快了,只差一步。”

她挥开小厮,自己一步一踉跄的朝祠堂走去。

崔环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甩袖往崔青卓的院子而去。

崔青卓躺在床上,双目无神,一动不动。孟氏坐在床边,用手帕捂着嘴无声的流泪。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夫人居然会这么狠,将她儿子害成这般模样!崔青卓的儿子崔敬澜默默的递给祖母帕子,让她擦擦眼泪。

崔环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番情景。

他心里有些愧疚,但事情已然发生,他也无力改变。只能安慰了一番崔青卓,然后告诉孟氏:“我已经派人去了聚粹轩,能买来多少明络丹就先买多少,先把伤治好。夫人已经被关进祠堂里,陛下那边肯定会问责,待事情了结,我定会抬你做正室夫人。”

孟氏摇了摇头,哭着说到:“老爷,求求您放过我儿子吧,他命薄,您给的宠爱,他实在无福消受。”

这话带着怨气,让听惯了孟氏说软化的崔环听了颇为不舒服,他微微蹙着眉头,说:“你放心,陛下问责之后,她就算不死,也不可能再坐在正室夫人的位置上,到时候不会有人难为你的。只要太后还在,崔氏永远都不会倒!”

他也不等孟氏开口,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站在床边的崔敬澜耳朵微动,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藏在衣襟里的玉坠。

待人走远后,他扒住祖母的膝盖,饱含期待的问到:“祖母,是不是有了明络丹,父亲就能痊愈?”

孟氏点了点头,苦笑道:“是,可是要每日一颗,连用三十颗,聚粹轩不知道有多少,但能入聚粹轩的东西都价值不菲,只怕以府上的财力,也难买齐三十颗。你祖父精于算计,原来需要你爹帮他保住国公府的爵位,自然对你爹对你都好,但如今你爹他……算是被毁了,你祖父不会真的愿意花前买齐三十颗,大概也就是买齐七颗治住伤口。日后你祖父大概又会像以前一样,对你不闻不问,你千万不要觉得难过,我们就还像以前那般过日子,好不好?”

崔敬澜乖巧的点头,一点也没感觉到失望,他说:“祖父虽然这段时间买了很多东西给我,但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我能感觉得到,他不是真的喜欢我,所以我一点都不失望,我们以前的生活就挺好的,就像母亲说的,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虽然自父亲被祖父重视之后,府上的人都对我们挺殷勤,但我知道他们在背后议论我们,说的话也不好听,我不喜欢这样。”

孟氏欣慰的摸了摸崔敬澜的头,说到:“澜儿能如此想是最好。”

崔敬澜看着木头一般都父亲,心里难过,他毫不犹豫的将藏在衣襟下的白鹿血玉拿出来,递给祖母,语速奇快的说:“这时母亲临终前留给我的,说将来若是安国公府倒台,便将这枚吊坠交给聚粹轩的掌柜,能保我们一家性命。如今父亲受此重伤,需要聚粹轩的明络丹,我拿着这个吊坠去求,一定能换来三十枚!”

孟氏并不知道自己儿媳居然还有这等信物。

她拿着这枚吊坠看了半晌,心知这种雕工定然是尊贵之物,只是不知如何会与聚粹轩扯上关系。传言聚粹轩的老板与虞庆侯府有旧,而儿媳听口音也是来自于北方,难不成……

现下孟氏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一试。

她连忙写了一封信,让自己当年的陪嫁丫头,如今她院内的管事妈妈亲自跑了一趟。

夜晚的皇宫静悄悄的,除了明德殿和凤栖宫,其他宫室均熄了灯落了钥。而明德殿内,泰安帝并未像往常一样批阅奏折,而是头痛的听着清河大长公主在自己面前哭诉,待人哭诉完了离开,已然将近人定。

孟德才在一旁一直燃着茶炉,见泰安帝一脸疲惫之色,立刻续上一杯热茶,并为其捏肩捶背。

劝到:“陛下何必忧思,往日大长公主有个什么不容易皆会这般闹一通,过个三五日便消停了。”

泰安帝揉了揉胀痛的额角,糟心的说到:“只怕这次没那么容易过去。朕这个姑姑最是护短,因长子请封了世子,她这些年颇为偏爱次子,要不然也不会容得张毅然在外胡来。你瞧瞧,如今竟直接欺负到崔氏头上了,这简直是公然打太后的脸!太后焉能放过?单姑姑入宫开始,太后都请了朕几次了?崔氏如今只是革职,只要太后还在,富贵就不会倒。夺爵?哼,他们怕是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拿捏了朕的把柄,好让崔氏再登高位。别忘了,良妃的肚子里,可还揣着一个呢。”

孟德才自然知道,但他作为奴才不能挑明,只能劝,做近身奴才就要知道什么时候该聪明,什么时候该装糊涂,他说:“长公主不说了,是因着有人下药,意欲暗害吗?”

泰安帝冷笑一声,道:“你信她?就算是中药,也有发作的时间,那张毅然若是没那心思,早就离开了,又岂会发展成如今这样?朕这位姑姑啊,惯会将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却从未自省过。崔氏张芙蕖再记恨崔青卓,也不会如此做。说起来,前朝的时候,你应该是负责内务府的吧?不了解张家这位二姑娘也属正常。”

“是,奴婢那是只是内务府一个小内侍,能接触到最大的官,就是各宫的掌事嬷嬷了。”

泰安帝点头,道:“别看张芙蕖出身不高,但她父亲却是个人中龙凤,你可听说过蔺珠庄园?”

孟德才一惊,道:“自是听说过,大业年间,这蔺珠庄园的家族可有‘闽东活财神’之称。”

可单就这一个称号还不足以形容其庞大。

闽东八州重商,商人逐利,各个精于算计。普通农户很难在官府的拨盘和商户的联合压价下活的富足,大多都只能维持温饱。直至前朝康景帝年间,一位姓蔺的农户家中考出了一位新科状元,一路官拜三品,掌户部农司,他的宗族自此便一路发达。后期因六王之乱、外地纷扰,不少农户弃地逃荒,蔺氏一族便借机买了许多耕田,开始招农民来耕种,按月给钱。

“一开始的时候,农人还心存感激,干事也麻利。时间久了,就有人开始偷奸耍滑。于是,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张芙蕖,便想了个主意,正是当年大业皇帝推广了一半的庸田制。”泰安帝说:“当时她本可以凭着庸田制获封郡主,可惜……母亲当年想提拔崔家,来找过朕。但崔家着实是烂泥扶不上墙,科考之路无望便想买官。被朕拒绝之后,母亲就想到了别的法子,而受害者便是如今的张芙蕖。”

“你知道是什么法子吗?”泰安帝幽幽问道。

孟德才隐隐有猜测,但不敢言语,只能垂首静声。

泰安帝也没想真的让他回他,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声音如寒冰料峭,冷入骨髓:“这个法子,与张毅然和崔青卓之事一模一样。”

孟德才眼皮微颤,头低得更低,置于小腹的双手猛的攥紧。

泰安帝说:“张芙蕖有她自己的骄傲,有自己的算计。她会见死不救,会冷眼旁观,但绝不会参与其中,此事恐怕是有人借力打力,孟德才。”

“奴婢在。”

“宣王相权即刻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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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鹿同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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