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 85 章

孟德才被侍卫放下,感觉腿都是软的,他手中有两份圣旨,他拿起其中一份,看向李谨渊,说:“四皇子,按照规矩,应先宣读您的那一份。”

“哦哦。”李谨渊反应过来,噗通一下跪的干脆利落,催促道,“宣吧。”

众人不明所以,稀稀拉拉的跪倒一片。

孟德才尖细的嗓音于众人头顶响起——

“门下:奉泰安帝亲谕:百行之原莫先于孝,事亲之道子女不殊。承天地之允昭,宜社稷之繁兴。尔四皇子李谨渊乃朕之亲子,性生沉稳,仪备端方;文则博古通今,誉素彰于国子监;武则御马有术,能允洽于怀秋宫。顷以朕心甚慰,尔过舞象之年,应顺承天意,历练于民间。兹特封尔为二品瑞郡王,锡之金册,纳唐州南阳郡为封邑,加食邑四万,褒孝敬之中孚。钦此。”

宣完旨意,孟德才并未将圣旨递给李谨渊,而是十分客气的说到:“瑞王,这封圣旨般得匆忙了些,此乃陛下‘画日’之卷,还未着中书省抄写腾挪,待中书省留档之后,在递交与您一份册书。”

“无妨无妨,赶快宣下一个!完事儿本王再回宫里谢恩!”李谨渊催促道,他又不是傻子,自太后下旨,到自己妹妹公然反驳,便知道三皇兄交代的事情是什么了。自然要紧着三皇兄的事情来,毕竟这可是未来三皇嫂啊!可不能真让别家给叼走了。

孟德才自然知道接下来这般旨意的重要性,也没让众人起身,紧接着展开第二封圣旨宣读。

“门下:奉泰安帝亲谕:虞庆侯嫡次女章麓,诞生望族,佐治幽云十六州,德才兼备,孝敬性成,温婉恭良,着赐婚于淳郡王李鹤霖,晋封正妃,以章淑德。钦此。特行传谕,工、礼二部协皇室监礼司遴选吉日应行典礼。”

园中春风徐徐,荷花塘上的荷叶迎风飞舞,鸟儿亦愉悦歌唱。然而除了章麓谢恩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众人还陷在刚刚孟德才的声音中没有回过神来。反倒是李诗龄最先跳起来,打破平静。

“不对!太后已经下旨将章麓赐给堂哥了!怎么能一女二嫁!父皇这圣旨不做数!”

孟德才翘起的嘴角平了一些,挑眉道:“不知太后懿旨何在?”

旁边的内官不敢吭声,李诗龄见状,两步上前一把将懿旨从他手中夺过来,展开给孟德才看,耀武扬威的说到:“瞧见没!这时太后娘娘的旨意!太后是祖母,是父皇的母亲,而且是她先颁的旨意,章麓已经是卫王府的人了!怎么能再嫁给三皇兄!”

她知道崔梦宜喜欢三皇兄,她与崔梦宜交好,素知她为三皇子付出了多少,自然不肯看她的打算落空。她虽不喜安国公府,但她喜欢总是夸奖她的崔梦宜,自然喜欢她能做自己三皇嫂,这样以后她便不用再惧怕三皇兄了。

可父皇竟赐婚章麓与三皇兄,她与章引玉不对付,对章麓也没好感,若是叫章麓成了三皇嫂,有了与五皇兄叫板的能力,那日后哪儿还有她的好日子过!

对方虽然不受宠,但毕竟是公主,孟德才也不好将话说的太难看,只摆明事实讲道理:“回六公主,此懿旨没有加盖陛下九龙金印和内阁金印,便做不得数。且三皇子如今被封淳郡王,享兖州东平、鲁白两郡,六万食邑,章六姑娘嫁过去便是二品郡王妃,论尊容自是强过做世子夫人。更何况,章氏一族驻守边关百年,乃我朝大功之臣,总不好叫人家女儿嫁与一位……纨绔吧?这好说不好听,传出去叫朝臣如何想陛下?于陛下威望也有影响,您说对吧?”

“父皇驳了皇祖母的旨意才影响威望!这是不孝……”

“放肆!”雨陶郡主眼见孟德才脸色黑了起来,赶忙打断李诗龄的话,斥责道:“陛下乃天子,虽你贵为公主,但陛下乃一国之体,岂容你如此忤逆污蔑!”

这句话震醒了一时上头的李诗龄,吓得对方浑身发麻,头晕目眩。

孟德才也不欲与之多言,恭敬朝章麓行了礼,恭喜了对方几句,便赶着回宫复命了。

章麓打开圣旨,上面盖着皇帝的九龙金印和三省金印,比太后懿旨不知正式了多少倍。

旁人的窃窃私语章麓是一句都听不到了,李诗龄愤愤的待人离开了行宫,雨陶郡主指挥人将受伤的金吾卫抬去御医院。

众人告辞的告辞,抬人的抬人,再次忙乱了起来。

离开尹水行宫前,众人也没想到今年的蝉鸣宴竟会以如此潦草的方式结束。

回府的路上,章麓的马车在平江街被卢康拦下。对方恭敬的向她拱手行礼,说:“新安县主,王爷想与您说两句话,不知是否方便?只需姑娘随马车一道前往,王爷与姑娘隔窗相谈,绝不唐突姑娘。”

“可。”

马车随着卢康一路朝北,穿过两条街道,停在一条鸣鹿巷的巷口。

章麓挑帘瞧了瞧,巷子里只有一户人家,高门大院,还未挂牌匾。台阶上坐着一个年轻男子,身着玄青色银纹锦袍,头戴双珠云纹发冠,见她的马车停下,径直站起身往这边走来。

待走到车窗边,章麓才发现他头顶的发冠镶嵌的双珠皆龙眼大小,是上好的金色海珍珠。这等珍珠被称为‘龙珠’,是泉州的贡品。

她曾在大相国寺寺远远的瞧过,当时贤王接贤王妃回府,那八颗龙珠在发冠上熠熠生辉。如今倒是第一次在李鹤霖的头上瞧见,联想到之前的封王旨意,这龙珠的数量想必是品级的象征。

“不知王爷找我有何事?”章麓笑意吟吟地看向他。

李鹤霖看着章麓的脸庞,方才远远瞧着便知她今日装扮与往日区别甚大,单看她繁复的发髻和精致的妆容,便能想象出她身着华服衣裙,是何等的风姿绰约。

他垂下眼眸,道明来意:“章姑娘,今日父皇指婚,意在不愿姑娘所嫁非人,被蹉跎余生,并非想要虞庆侯站队,成为我的拥趸,希望姑娘不要误会。之前在平原郡时,许诺让姑娘想清楚再做决定,如今却没有做到,我心中有愧。我知道范阳百姓大多能自由婚配,不像长安城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日后,我定会对姑娘好的,希望姑娘别生怨怼。”

马车里的章引玉捂着嘴艰难忍笑,章麓的眉眼间也生出一缕异色,但她不想被对方误会,还是强忍住了。心思转了转,忽而闻问到:“王爷以前可有过心仪女子?”

“不曾!”李鹤霖答得很快,且声如洪钟,吓了章麓一跳。见状,他连忙找补:“以前真的不曾有过心仪之人,在平原郡对姑娘所说的话字字属实,姑娘便是我唯一心仪之人。”

章麓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语气轻快的说到:“王爷是皇子,与臣女说话倒也不必如此小心。这世间女子活着比男子艰难,爱情是稀缺品,自我生存与发展才是必需品。即便范阳百姓也不能免俗。日后若臣女得嫁王爷,必会恪守宫规礼仪,尽后宅女子之本分,与王爷相敬如宾。”

李鹤霖怔愣的抬眼瞧了下对方,再次垂眸时,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由握紧成拳。

“其实,我并不想相敬如宾的过日子。”他的声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失落,他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对方那双好看的眼睛,一字一句间皆被郑重填满:“夫妻本是同林鸟,应当相知相拥,相互扶持。我说的对你好,是会尊重你的意见、想法、选择,爱护你的情感、身体、情绪。在平州的时候,章启说你是个有智慧有能力的女子,被困在后宅太过委屈。我也不想掩盖你的锋芒,任由你被蹉跎掉一身华光。我父亲虽然很爱我娘,但他毕竟将自己分给了很多女人,我见过母亲的苦,不想我的妻子也如同她一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章麓没说话,她被眼前这位位高权重的男人所说的话震撼到了。这是一席多么有违礼教、有违世俗的话。

她不敢置信的问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可知你说的话意味着什么?李鹤霖,我不是个心胸宽阔的人,若是你许诺了却没做到……”

李鹤霖心中的不安早已在说出这番话之后,被洗涤干净,此刻的他坦荡而坚定,他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

话音刚落,扯帘瞬间被放下,车内的章引玉捂着嘴震惊的看着章麓。而后者内心的震动,令她眼眶泛起了涟漪。

再听这句话,章麓依旧不知所措。

李鹤霖:“我没有逼你的意思,从钦天监测算、礼部备仪,到交换婚事至少要一年的时日。我知道你之前对我好,多事为了将来能借我之力为章云锋报仇。我可以等,等你事成的那一天。”

“我明白了。”章麓强压着声音中的颤抖:“李鹤霖,你有一颗赤子之心,不想辜负你认识的所有人。可身居高位者,这颗赤子之心却是致命尖刀,早晚有一天,会将您钉死在人心的罪恶里。”

“我不觉得……”

“王爷。”章麓打断对方:“今日既赐婚,王爷与臣女便是未婚夫妻,自是一体同心。”

李鹤霖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应道:“好。”

“王爷,我今日有些累了,先行一步。”章麓叫了车夫一声,马蹄哒哒,风轻轻撩起车窗上的幕帘,阳光下的脸庞似带着石榴色的红晕。

待马车走出很远,李鹤霖的才收回目光,他细品着方才章麓的话,一直没有出声。

身边的卢康方才就想说话,但碍于殿下正与章姑娘陈情,不好打扰,便一直忍着到现在,见人走了才敢出声劝到:“王爷,方才你不应如此许诺的,您将来毕竟要登上那个位置,为了平衡朝堂,如何做得到?”

李鹤霖的脸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眼眸中灿若日出时的涟漪,似是等待时机翻起滔天巨浪。他轮廓分明的脸庞上显出一种坚毅,一种不可动摇的决心,说:“女子不是物件,不应称为政治的牺牲品。长安这块地方,用闺训、用礼教、用舆论、用偏见、用自身地位带来的权力,为她们铸造了一方囚笼与坟墓。却在偶尔心血来潮时,拔开坟墓告诉她们,瞧我为你送来了光,是不是对你很好?但光本就是她们拥有的东西,她们和我们一样,都有手有脚有脑子,若是自幼读书参加科考,又怎会比男人差?就像我姐姐,就像你娘亲。”

卢康无话可说,不说洛阳定国公主,单说她娘亲,当年在鄂州,是她成功治理了水患,使城中百姓免于涝灾,大军也有能有充足的后备粮草。为此,陛下封她为鄂州夫人,在鄂州的拦水坝上,还立有她的功勋碑。

可连陛下都无法做到的事,王爷当真能做到吗?

“走吧。”李鹤霖骑上马,朝皇宫而去。

在阴影处,一个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躲藏的墙角。

李鹤霖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阴暗的角落,神色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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