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枢的信笺送到信平侯府时,燕都城皇宫宫苑内秀女遴选的圣旨恰好通过各部正式下达。
沈澜在接到信笺时,外头一片闹哄哄的景象,在冬日里并不常见。
沈澜在前厅里拿到从管家季叔手中递过来的信笺,心中一阵疑惑,旋即向季叔询问道:“季叔,外头怎么了?”
季管家的声音染上一丝笑意,“是皇上下旨遴选良家女子呢。十个月后燕都城中要热闹许多了。”
沈澜拿着信笺的手一顿,又将信笺放在桌上,心中倏尔却有一点慌乱,淡淡开口道:“这……这样啊,那确实会热闹些。”
季管家又笑眯眯地补充道:“是啊皇上年纪也不小了,而且还听说林姑娘也入选了。”
季管家仍旧把祝庚当作当年那个被权臣和皇帝压制的太子殿下,沈澜等人也并没有执拗地去改变他的看法。
沈澜微微上扬的嘴角顿住了,而后缓缓下落,声音带上一丝急促轻颤着,却又不失坚定:“季叔说的……季叔说的是哪个林姑娘?”
季叔疑惑道:“这燕都城中哪有第二位林姑娘呀,自然是林玵大人的爱女林文睢林姑娘了。”
沈澜手中紧紧攥着信笺,“此事,是真?还是假?!”
季叔思忖半晌,开口回答道:“回小姐的话,自然是真的,皇上这几日还亲自派了曹先生去林府送了礼。”
沈澜听后心神大动,却还在掩饰着内心的变化,向季叔摆了摆手,“没事了,季叔你先下去吧。”
沈澜连忙将信笺拆开来,取出藏在里头的两封信,一封揣在怀里,另外一封按照信封上的名字递给樊封,“樊大哥,我哥来了信,这封是给你的。”
樊封先应了一声“是”,再从沈澜手里接过信笺。
沈澜向他点了点头站起身后,快步走回她自己的院子。
沈澜打开屋门步入书房,坐在椅子上,将信笺拆开来细细阅读着。
沈澜阅读着沈枢在信中给她交代关于林文睢入宫的来龙去脉,却隐去了林文睢的用意这一桩后,沈澜无声地叹了口气,又将信笺收拾好,将它夹放在书架上的地方游志中。
沈澜拢袖轻唤了一声,“玉潋。”
玉潋推门而入,站在离她不远处,“姑娘怎么了?”
烛光倒映在沈澜眼中,玉潋一瞬间觉得这烛光映得沈澜的眸中婆娑,夹杂着几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沈澜掀起眼帘,吩咐她道:“你现在让人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林府。”
玉潋一脸诧异:“姑娘……可是林姑娘今日并不在府中啊,你就算去了也……也见不着林姑娘本人啊。”
沈澜拍了一下桌子,“怎么回事?文睢阿姊是又去修书了么?”
玉潋走上前呈上林文睢差人送来的信笺和拜帖,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奴听说林姑娘去嘉福寺祭拜林夫人了,林姑娘身边的序秋方才送来了一封林姑娘的亲笔信笺和拜帖,她还说林姑娘给姑娘递了一句话。”
沈澜接过玉潋呈上的信笺和拜帖,“文睢阿姊说了什么话?”
玉潋:“序秋说文睢姑娘知道姑娘想对她说什么,让姑娘三日后在府中等她。”
沈澜点了点头,又坐回椅子上。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了,这股冷意不止是身体上的冷意,连心中都泛起了冷意,她的声音轻颤:“玉潋,你说……文睢阿姊为什么要入宫呢?”
沈澜也不指望玉潋能够回答她,拆开林文睢差人送来的信笺后,信笺上只用着簪花小楷摘录着几句诗句寥寥几言:“花开花落终有时,相逢相聚本无意。”“时光清浅,一片安然。”
言下之意便是一切随缘,随遇而安,不计得失,不愿强求。
沈澜看后接着一边陷入回忆,又一边笑着说:“我总觉得……他们都走出好远了,就丢下我一个人,我有点……我有点追不上他们了。
阿兄跟奚大哥之间又隔着褚大哥和其他政敌那么多条人命,到底是回不到从前那般了。我知道他们所坚持的立场不同,要不然我也不会向阿兄传奚大哥说的那句话了。阿兄和奚大哥心里也明白,同窗之情、故友之谊毁于一旦,毁于北国风霜,毁于江南夜雨,即使剩余些许残灰余烬,终究也是难以复燃了。
文睢阿姊这般选择,阿兄在信中交代过他劝过了,可是文睢阿姊心意坚定。祝庚表哥和文睢阿姊之间……隔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清楚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并不是不同意,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实在艰难,我是怕……我是怕文睢阿姊不是心甘情愿的。”
玉潋替沈澜添了茶,将茶盏捧给她,轻声宽慰道:“姑娘,想必林姑娘心中已有思量了。姑娘先喝口茶吧。”
沈澜接过玉潋手中的茶盏,无声地叹了口气,一口将茶水饮尽,“你说的是,文睢阿姊的性子我是清楚的,她若是不愿意没有人逼得了她,只希望阿姊能做出自己心中的选择吧。”
玉潋点足房中的炭火,而后悄无声息地退下,沈澜搓了搓手,让手指暖和活络起来,用狼毫在桌上的纸上沾染笔墨写下给萧氏一族的拜帖,阐明来意,等着年后让人送去。
沈澜将拜帖写完后,便抄起自己的长剑在庭院中练剑。
而在半个时辰前,一辆马车从林府向嘉福寺出发后,皇宫宫苑在众位官员大臣下朝后也有一辆马车从宫苑内低调地缓缓驶出。
林文睢在马车中闭目养神,马车里头铺着厚厚一层床褥,免得行车过程中太过颠簸。
逐溪轻唤了一声:“姑娘……”
林文睢睁开眼睛,撩开窗帘,声音如同一泓清泉般灌入人的心间:“到了?”
逐溪点了点头,“已经到嘉福寺了。”
林文睢放下窗帘,然后敛了敛身上的衣裳,抱起从家中带来的一把油纸伞,对逐溪说道:“既如此,便下车吧。”
逐溪和两个女使先行背着包袱下了车,逐溪在马车旁向林文睢伸出手握着她的手,然后搀着她的手肘将她扶下了马车。
林文睢撑起油纸伞,逐溪接过林文睢手中的伞,将自己和林文睢罩起来,将油纸伞大部分往林文睢处倾斜。只是风斜雪起,手中伞难挡雪粒,她们的乌发和身上披着的狐裘大衣均缀着不少繁星几点的雪片。
林文睢此次出门并未声张,只是依照自己的心意带着几个奴仆一同到嘉福寺住上一日。
林文睢吩咐车夫道:“你三日后再来此处接我。”
车夫行礼:“是,小姐。”
林文睢使了个眼色给逐溪,逐溪笑着递给车夫几两银子,轻声道:“小姐让你回去好好休息,注意御寒。”
车夫接过玉潋递过来的钱,脸上扯出一抹真诚的笑意向林文睢道谢:“多谢小姐。”
林文睢微微地欠了欠身,打断了他行礼的动作,笑着说:“不必如此,今日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林文睢缓缓“呵”出一口气,带着几人往寺门走去。
寺中的住持早已得到国子监祭酒林玵先生的爱女林文睢即将来嘉福寺小住的消息,早早地安排几个小僧人和他一同在门口等候。
林文睢向住持合手躬身行礼,“住持。”
住持也合手回礼:“林施主。”
林文睢应了一句:“嗯,叨扰了。”
住持指了两个小僧人带路,“林施主这边请吧,老衲已经让人备好厢房了。”
林文睢裹紧身上的狐裘,朝逐溪点了点头,然后向住持回答道:“多谢。”
林文睢和逐溪共撑一伞迤逦踏雪前行,只见林文睢身着青衫锦袍,乌发银簪,含情凝睇,身形挺拔似青竹,冰清玉润。锦袍外头又裹着一件厚厚的狐裘大衣,一片茫茫的雪中也难掩她的倾城绝色,气质风华。
林文睢和逐溪跟着几个小僧人踏着青石阶绕进后院的厢房。此时,寺中撞钟的和尚撞响了寺中铜钟悠扬沉重的声音从前殿传来。
林文睢和几位女使对几个小僧人一一道谢,几个小僧人也规矩的回了礼便转身离开了。
林文睢坚定地说道:“你们回去收拾自己的厢房吧,我自己可以。”
两个女使来回对视了几眼,“可……”
林文睢再次重复了一句:“我可以。这天太冷了,你们先回去吧。不过是收拾床铺,更何况还有逐溪呢。”
逐溪朝她们使了个眼色,点点头,并不多言。
她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依旧不安,朝林文睢行礼,“姑娘,让奴婢先给姑娘生个炉子吧。”
林文睢也不强求,淡淡笑道:“罢了罢了,就依你们所言。”
两个女使将炉子点燃安置好炭火后,逐溪将床铺整理好了,林文睢也已归置好自己的行李。
两个女使眼看着该做的已经做完了,便放心地行礼告退。
林文睢含笑着颔首同意了,然后支开窗子,看着窗外的雪景,伸手接住天上纷纷洒洒落下来的雪片,转头对逐溪说道:“逐溪,今年的雪下得好早,是不是?窗外的竹子也被这雪花给压弯了,我们小时候跟娘亲一块来小住就是在这间厢房。”
逐溪笑着回应道:“是,只是这雪花寒凉,姑娘别冻着了。”
林文睢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心里有分寸。”
逐溪替她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姑娘先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林文睢收回接着雪片的手,伸手接过逐溪手中的杯盏,侧着身子一边看着雪景,一边慢慢地饮着杯中的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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