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睢和逐溪步入前殿中,先跪在软垫上叩拜满殿神佛,又走去偏殿点了往生灯。
林文睢放下手中的篮子,接过偏殿内小僧人手中的灯盏和刻刀,在灯盏底部刻下了林夫人穆景舜的名字,而后用火折子点起灯盏烛火,又在灯盏中添了些许灯油。
林文睢吸了吸鼻子,合手无声地朝着燃着灯盏的架子鞠了一躬。
林文睢转头对逐溪说道:“逐溪,我想一个人静静待会,你先跟几位小师傅们去前殿等我吧。”
逐溪点了点头,行礼告退,“姑娘,那奴婢先去庖厨拿些膳食然后来找姑娘。”
林文睢淡淡笑道:“听你的,去办吧。”
逐溪刚踏出偏殿迎头便碰上了祝庚,吓得一阵慌乱却还想着行礼:“奴婢……”
祝庚望着偏殿殿门轻声道:“不必多礼了,你家姑娘在偏殿里么?”
“姑娘不……”
“嗯?”
逐溪不敢撒谎,却又不敢让祝庚与林文睢同处一室损害林文睢的清誉,语气坚定:“请陛下容许奴婢先进去禀告姑娘。”
祝庚也不多加纠缠,点头同意了:“去吧。”
林文睢听到外头的声响,款步前去开门,一抬眼便看到逐溪和她身后的祝庚。
逐溪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往旁边挪了几步。
林文睢被打断行礼,只得淡淡问道:“陛下找臣女有何要事?”
祝庚默默地迈前几步,递给她一盒跌打损伤药膏,“你方才差点摔了一跤,脚上的伤处若是不加以处理对你的身子不好。”
林文睢盯着那盒药膏看了半晌,伸手触及药膏,微凉的指尖在祝庚温热的掌心划过。她却若无其事地拿起药膏,向祝庚道谢:“谢陛下关怀。”
林文睢侧着身子对逐溪说道:“你去殿内拿我方才拎过来的篮子,然后我们一同回后院的厢房吧。”
逐溪抬起头:“姑娘……”
林文睢坚定道:“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
逐溪掩下情绪,“是。”
林文睢疑惑地盯着祝庚,无奈地轻声问道:“陛下找臣女究竟有何要事?”
祝庚的言语和神色中流露出一丝急促:“师妹……”
“嗯。”林文睢也随着他的话改了称呼,略微卸下心防释然说道:“祝师兄。祝师兄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么?”
祝庚正色道:“我有一事想问师妹。”
林文睢垂下眸子回答道:“那烦请师兄与我一道去后院厢房吧。”
几人缓步前去后院的厢房,逐溪和其他两位女使又被林文睢打发去了庖厨。
逐溪见状,便知晓林文睢是要与祝庚开诚布公地谈个清楚了,心中有些欣喜却又有些担忧。
林文睢拿出药茶在桌上的小炉子上用红泥茶壶煮了起来,直至茶壶中漫出药茶香气。她用手边的工具夹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祝庚,一杯放置手边,“师兄请用茶。”
祝庚闻言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茶水入口时有些中药和茶叶的苦涩,而后又迸发出回甘的茶香。
林文睢也默默地饮了一口茶水,然后放下茶盏,“师兄说有事情想问我,文睢不知具体是什么事情能够劳动师兄?”
祝庚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色问道:“明夷,你当真愿意入宫?”
林文睢闻言一怔,叹了口气:“我就向师兄直言了,我愿意入宫,是为了探查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更何况师兄也需要林氏一族的助力,不是么?”
“不后悔么?”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祝庚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林文睢,“这块玉佩是送给师妹的。”
林文睢打开盒子,略微端详着盒子里的玉佩,不由得有些发愣,又将盒子放在桌上,轻声开口问道:“师兄可知,一个男子若是送予一个女子玉佩是何等心意?”
祝庚握紧拳头,强装镇定,温柔却又坚定地向林文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正如师妹所想的,我心悦于你。不是作为皇上对一个后宫妃嫔的喜欢,而是我,作为祝庚这个人喜欢你。”
“我喜欢你。”
林文睢听完祝庚的表白后握紧了手中的茶盏,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师兄是清楚我这个人的性子的,我想要的是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与三五好友一道周游列国,如同班昭、蔡琰那样的女子一般著书立说。我此次入宫无非是想要探查当年那件事情的真相,以及帮助师兄一把。师兄心有鸿鹄之志,此次遴选士族良家女子入宫,也是为了大业。师妹也只有一个请求,等到时候事情了结了,恳请师兄放我出宫。”
祝庚苦笑一声:“师妹是拒绝我了?我可以……”
林文睢将盒子递回去,打断了他未说出口的话:“是。这枚玉佩还是还给师兄吧。我知道师兄对我的心意,若我说我对师兄没有半分感觉,我也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顿了顿,抬起头又接着说的话中宛若一把利刃出鞘划破两人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足够清醒,也足够无情:“能够得知你对我的心意,我是真的很高兴。可是……可是绥知,我的理想始终不能为了你我之间的感情而偃旗息鼓;同样的,我的脚步也始终不能为了你我之间的感情而停滞不前。你也不能因为我完全停下你的筹谋和谋划。若是你我双方都因为对方而妥协停留,这对你我来说都不公平,也就不是我们了。所以很抱歉,绥知,请恕我不能接受这枚玉佩。”
祝庚的心中因林文睢对他的心意感到高兴,却又因两个人的心意和想法而扯出一抹僵硬的苦笑,心中忍着几分酸涩开口说道:“明夷,我也很高兴,真的很高兴。我答应你,”他敛下目光,低下声音继续说道:“等事情了结了,我便放你出宫。”
林文睢和祝庚在今日开诚布公地谈清楚,两人纷纷都松了一口气,祝庚提了告辞,而林文睢也并未挽留。
因为她知道,他也知道,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路没有几分明朗,也不会轻松。龙潭虎穴总归是要与他们并肩一起去闯一闯的,这是自凉州一役后,师门中所有人第一次并肩作战,只希望……
林文睢静静的看着茶壶中升起的缕缕茶烟,在心中默默补充道:只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而沈枢也在汴州收到了沈澜等人从燕都城中分别传来的信笺,看了看窗外的苍茫暮色。
沈枢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沈刃抱拳回答道:“回主子,一切装点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
“那走吧。”
语罢,沈枢站起身披上大氅,走出厢房,又转身锁上了厢房的屋门,将钥匙还给了大相国寺内负责整理厢房的僧人。
沈枢站在大相国寺寺门前,回首望了望寺门上的匾额,然后掀起衣袍钻进了马车车舆。
沈枢薄唇微启,说出自己的安排:“出发,路上不做停留。大家都辛苦点,明日到彭城取完沈卫寄来的信笺便直接往苏州走,确保三日内到达苏州。”
……
沈枢从彭城前往苏州时,几队死士终于忍不住联合着出了手,众人经过几番打斗一同将所有死士都清理干净。
马车经过几番打斗差不多已经不能坐了,沈枢微微蹙眉喘着气,也没说什么,将手中沾着血迹的剑收回剑鞘,尽管自从凉州一役后多年没有亲自动过手,但好在多年来的武功底子还没有磨灭殆尽。
沈枢用手背擦去方才杀敌时脸上被溅上的血和额上的薄汗,蹲下身子在死士首领的身上搜刮出证明身份的信物以及还能使用的暗器。
沈卫众人也有样学样,在几队死士身上搜刮出来不少还未使用的暗器,然后便将他们收殓入土安葬。
穆怀偃却将鸣渊抱在怀里,不为所动,只是在沈枢站起来时问了一句:“你的银枪呢?”
沈枢拿出帕子用力擦拭去手上的血迹,头也不抬的回应道:“废了。”
能挥动银枪的右手已经废了,银枪留着也算是废了。
穆怀偃看着沈枢方才杀敌时一直用剑的左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目光移到沈枢的右手手腕,“能治么?”
沈枢擦拭着短剑的左手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将短剑别回腰间,淡淡开口道:“治不了了,老毛病了。”
穆怀偃点了点头,又在身上掏出来一个小瓷瓶丢给沈枢,开口只说了瓷瓶中东西的功效:“能缓解的。”
沈枢用左手接住,将瓷瓶和帕子一同塞回腰带处,“谢了。”
沈枢让沈刃去附近城邑的东市挑了匹马,也让众人顺便去治了伤换了衣服再上路,又随着所有人骑着马,换上沈卫的衣裳分散成小队,在某些人马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踏入苏州城城中。
沈氏族人在他们踏入彭城之时便已在暗中做好准备接应,却被沈枢一封上方唯有“不可轻举妄动”几字的笔迹遒劲的手令强硬给劝了回去。
沈枢一行人扯着缰绳放缓策马的速度,来到沈氏府邸前,留在沈府的管家一早便得到消息前来迎接。
沈枢听完管家对众人的安排点了点头,按下眉心吩咐众人前去后院休憩整理,挥了挥手让仆役们都散了,又自顾自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沐浴休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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