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走了好长一段，走到海乘甚至觉得自己一直在重复走自己走过的路，千篇一律的风景，单调而繁多的树木，都在无形之中侵蚀著他的耐心。
这里是银天的梦境里，所以没有日出，也没有其他的人。
但是这样走下去真的是正确的吗？海乘想，难不成和上一场一样，逃出去的方法其实是自杀？
银天一直在一旁默默走著，忽然道：“距离我们来到这里经过多久了？”
“大概三四个小时吧。”海乘估算著。
银天点点头，从兜里掏了根烟出来，叼在嘴里啪地点火，说道：“再走下去没什么意义了，我们先休息会儿吧。”
“好。”海乘也跟著他席地而坐，他想银天大概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一直静静地等待他开口。
原以为银天应该要说点什么，没想到他抽完烟就真的躺了下来，抱著怀里的背包睡了过去。
“……”
海乘有点恼火，想叫醒他，却又不敢。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海乘感觉也有点困了，索性就躺到他身边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的，跟几百年没睡了似的，再清醒过来时，海乘觉得自己脑袋重得跟铁块一样，一站起来就头晕。
他踉跄扶著树站稳，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况。
银天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把手电筒和一袋背包，人却没了踪影。
完了。
“银天！”他喊了一声。
天天天天天……
被无限叠加的回音从四面八方传回来，四下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回应。
海乘的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银天——！”他又喊了一声。
还是没人。
那股回音听著诡异无比，连发出声音的人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强忍著内心的翻腾，低头看了看地上的脚印，除了他们来时的痕迹，还有一道是通往另一头的，是银天的脚印。
海乘飞速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顺著脚印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他不知道银天是怎么在突然之间走了这么远，又是在何时醒过来的，为什么他不叫醒他。
“银天！”他边跑边喊，微小的风轻轻地掠过他的发梢，又迅速的消逝。
“银天！”
他低头看著脚印，越到后面的脚印逐渐减少了，然而却变得越来越凌乱，有些还撞到了树上，恍惚之中他愣愣地看著，居然冒出了一种荒唐的想法。
究竟是我疯了还是银天疯了？这个脚印到底是他的还是我的？
他抬起头，脚步一顿。
找到了。
“喂…”
他心下一宽，自己确实没疯，才走上前去，银天正面对著树干，嘴里似乎在喃喃地念著什么。
“银天。”他喊了他一声。
银天闻言缓缓转过头来，浅色的瞳眸里却没有焦距。
海乘看得心脏一抽，只见涣散的眼睛正正的盯著自己，仿佛在看著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喂，你醒醒。”海乘忍著恐惧，拍了拍他的脸，“你出现幻觉了。”
银天被他拍的猝然一惊！向后跳出了一丈远，死死的看著他。
然而还没等海乘开口说话，银天又忽然往前一蹦，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海乘追了上去，没想到银天随即又往右边跑了，他跑的飞快，偏偏又穿梭著不走直线，来来回回拉扯了几趟，饶是海乘这样的身手也险些要追丢。
最后银天似乎被自己的幻觉逼得无路可退了，在四面楚歌的情况下三两步蹬到树干上，伸出手想勾住树枝爬上去，被海乘冲上去一把拽住脚踝拖了下来。
银天被他拽著摔倒地上，闷哼一声，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就朝海乘的脸踹去，被海乘另一只手猛地抓住，整个人死死压住了他。
“醒醒！”海乘几乎是用吼的在他耳边道：“银天！你他妈醒醒！”
这里的回音似乎带著尖刺，跟刚刚比起来这会儿连声音都变了调，听起来又模糊又令人背脊发毛。
“操。”海乘骂了一声。
银天不知道听见了什么，恍若未闻地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你不是要走到终点吗？！不是说要重生变成一只鸟吗？！”海乘拼命摇晃他：“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怎么走下去？啊？你回答我啊！”
然而不管海乘怎么拍他、打他、摇晃他，银天却始终不动于衷，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施舍给他。
“喂喂…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银天没有回答他，而是把手腕凑到嘴边开始啃食。
“别咬！”海乘慌了，一把打掉他的手，可是银天却疯了般又拿著自己的头去撞地板，海乘一下慌不择路，只好摁著他的手将他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嘘…嘘…”他低声说，“别撞了，别撞了，没事了，我不问了，不问了…”
银天浑身颤抖著，从剧烈的反抗最后变成了无声的抽泣，他的脖颈向后虚虚垂著，像一条在深渊里濒死挣扎的鱼。
海乘低下头，咬下衣服一角，用手揉成球状，塞进了银天的耳朵里。
用布料有效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负向声波不容易传达到到脑内，对人的精神破坏就不会那么严重。
他摸了摸银天的额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才发现他的眼尾再到耳梢全都湿了，一摸上去满手的水。
妈的，一个神经病杀人魔，居然有这么脆弱的时候。
海乘无助的挠挠头，他还没碰过这样哭泣的人，更何况是男人，这让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只见身下的人嘴唇微微张开著，随著身体的抖动不自觉地颤抖，海乘怔愣的看著他，覆在脸上的手自然而然的就往下移了移。
“我…靠。”他摸了半饷，才倏然回过神来，默默的抽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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