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太暗，再赶路并不明智。
魏雨与齐肆意见一致，找了个小屋落脚。
魏雨并不完全值得信任，齐肆不敢放松警惕，只背靠墙坐着，浅浅闭上了眼睛。
魏雨找把椅子坐下，支使队中两个NPC前去生火，笑吟吟地调戏道：“喂，弟弟，不睡会很累的哦。你安心睡吧，姐姐喜欢你，不会对你下黑手。”说罢朝他眨了一下眼。
谢陵尽垂眸看他，深黑的眸湖水一般寂静：“睡吧，我看着。”
齐肆想，可是你只有一个人啊，对面有四个人，真打起来会输的。
但他还是应道：“嗯。”
可能真的太累了，齐肆睡得深，一夜好梦。
醒来时，却看见魏雨顶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谢陵尽在一旁守着他，神色淡然，恍若无事发生。
“魏姐姐昨晚那么安慰我，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失眠。”齐肆眯了眯眼，伸了个懒腰。
“昨晚发生那种事，我是真的睡不着。”魏雨吐槽，“你还记得我的NPC伙伴吗？昨夜我睡不好，半夜起来，干脆出门查看情况，那个NPC要杀我！我还说他长得老实忠厚没有花花肠子不会干什么坏事，结果呢？我差点就死了！”
又是NPC？齐肆愣了一下，醒了：“怎么说？”
“谢谢你的NPC啊，没有睡觉救我一命。”魏雨没感情地说。
齐肆这才仔细端详了一下谢陵尽，整洁的衣服早已涂满未干的血迹。
有些狼狈。
亡灵忏悔室的“人们”对此有最权威的视角。
他们几乎是为这个女人屏息屏到差点背过气去——如果他们还能呼吸的话。
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越走离屋子越远，而后一把被埋伏在暗处的NPC扼住了脖颈。
魏雨是个再有头脑的女人力气都比不过一个比她高了一头的壮汉。
她的喉咙被死死卡住，很快就传来了窒息的感觉。
这还没完，这个NPC手中还握着一把水果刀，对准她的腹部就要一刀扎进去。
“这不完了？这就寄了！”
“脸都青了！”
“好痛苦啊，我的妈，和我自己窒息了一样难受......”
但事实证明，有头脑确实能救她。
魏雨心下绝望，她心一横，急中生智，屈膝对准NPC的裆部狠狠撞去，趁着NPC手劲松下来的关口，踉踉跄跄地往小屋的方向跑。
她的喉咙刚刚被掐的那一下让她的嗓子都哑了，根本喊不出声。
谢陵尽平静地看着她。
刚刚那一切应该是都看见了。
她在心里暗骂了这个冷血怪物一声，还是硬扯着自己的哑嗓道：“帮……帮帮我……”
谢陵尽垂眸看她，置若罔闻。
魏雨在心中又骂一声：“我死了……你怎么跟齐肆交待？”
“同归于尽。”谢陵尽平淡地应道。
魏雨回头，拎着刀的NPC已经慢慢走了过来，嘴里嘟囔着：“塔……塔……我将获得生命……我将活下去……塔的指令……”
魏雨暗骂一声，飞快掏出短刀往手臂上一划，直接撞进谢陵尽怀里。
谢陵尽躲闪不及，被她突然撞了个满怀。
谢陵尽反手推开她，但白衣已然溅满鲜血。
他有些不悦，走向拎着刀的NPC：“想好你的说辞。”
冰冷的警告意味。
这是……死刑变死缓。
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契约者吧……”壮汉看着他，“不要为难自己人，年轻人。”
谢陵尽拔出匕首，不做应答。
“你何苦？”壮汉道，“你是还没有听到塔的指令吗？我告诉你吧……”他撸起了自己的长袖，“看……”
血红的皮肉外翻，赫然是见过许多次的诡异花纹：“这是塔告诉我们的，在这朵花盛开的时候，我听到了塔的旨意……祂告诉我们，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腐坏……”
壮汉面露癫狂之色，老实忠厚的五官登时全部扭曲了起来：“我们很快就要有正常的身体了！我们很快就能拥有彻底的自由！我已经受够了……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
他眼神狂热：“来吧，帮助我……我和你一起……”
他想上前一步，身体却失去控制，颈侧鲜血喷溅。
眼前的年轻人后退一步，神色淡然，似乎没有被他所说的打动。
淡然如高山冰雪。
他忍不住恼怒地盯着他：“你会后悔……你会后悔……”感受到自己生命力的流失，他痛苦地抓着土地，泥土挤进指缝，直至地上布满血痕。
“你迟早也会！迟早也会……”
谢陵尽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走到魏雨身前，停下脚步：“你应该知道什么不该说。”
魏雨艰难地喘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齐肆：“如果我不知道呢？”
她回头对上谢陵尽的眼睛。
淡漠而深沉，像是融进一整片夜幕。没有不安，没有愤怒，没有迟疑。
她忍不住笑了一声，哑声回答：“他真可怜。我知道了，手下留情。”
魏雨自然不敢把整件事完整地复述，只给齐肆模模糊糊地讲个大概：“总之你的伙伴很强。”
见齐肆一脸担忧地看着谢陵尽身上的血，她忍不住又道：“他真的没受重伤。”那都TM是我的血。
她实在看不下去：“你也要小心你的NPC。”这个人若是要杀掉齐肆那可太容易了。
齐肆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尸体。”
说罢一脸严肃地推门离开。谢陵尽依然是不远不近地跟着。
魏雨抬眸看他：“我可什么都没说。”
谢陵尽不置可否。
血肉外翻，妖冶而血腥的花。
齐肆没再上手触碰，只站在原地。
这些身负这种怪相的，就他一路所见，全部都是NPC。
这到底是什么？
所谓不算活人的NPC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所谓契约到底是什么？
所谓塔到底是什么？
齐肆转过身，正好望进谢陵尽的眼瞳中。
他张了张嘴，想问谢陵尽。
哥哥，你知不知道这些事？
哥哥，你到底是什么？
哥哥，你听到过塔的指令吗？
可是看见谢陵尽那双沉静的双眼，他恍惚间觉得这些问题意义并没有那么大。
他只开口问：“哥哥，你也会杀了我吗？”
谢陵尽不回答，只以一贯清浅冷冽的声音问他：“你会背叛我吗？”
齐肆愣了愣神。
怎么算背叛你呢？
与其他契约者一样反戈相向？
还是欺骗你？
“我不会。”
“那么我也不会。”
谢陵尽摘下右手手套，向他伸出右手。
眼底似乎罕见地带了笑意，又似乎只是阳光融化了寒意才显得温和。
像是在邀请自己与他同去，又像是在要求自己带他离开。
无法拒绝。
齐肆握住了他的手。
谢陵尽与他十指交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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