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沉沉，巨木擎天。
无法制止地，齐肆一步一步向巨木中心靠近。月色探过层叠树叶，打下斑驳光影。
树下人微微仰头，月影打在脸上忽明忽暗。过于白皙的肤色在这一点点光亮下都过曝，生生刺目。
有如感受到了什么，齐肆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他皱皱眉，按在自己的心脏上。
烧起来了。
连同理智，连同灵魂，从心脏传来的灼热感在大声宣泄着，疯狂地拉扯着他。
要做什么？
不知道，可是眼前的人宛若冰雪，过去就会好一点，靠近他就会好一点。。
是谁？
齐肆直直撞进树下人的双眼。
他又是什么时候看过来的？
齐肆放慢脚步，被这双眼睛所蛊惑一般小心翼翼地走向树下的人。
哥哥。
哥哥。
齐肆终于走到他面前，微微抬起头看他。
月光给谢陵尽的黑发镀上白雪，依旧不休不止地倾洒下来。
很难受，心脏的灼热没有缓解，越来越令他窒息。
他在渴望着，渴望着什么……
“好饿。”
好饿。
说不上来的渴望。但他还是伸出手勾住了多余的月光。
他还没意识过来勾住月光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谢陵尽的双眼依然看着他，将手腕递到他的唇边，像是在蛊惑：“咬吧。”
沉沉的双眸，偏执的暗色涌动，酝酿着不见光的**。
是错觉吗？
哥哥好像从来都是理智而淡漠的。
是真的……也没关系。
淡淡的铁锈味。齐肆头疼欲裂地缓缓坐起身来，眯着眼想。
这几天这样折腾，他根本拿不准过了多久。
这血契不是什么好茬。他偏过头，不出意外的看见额头上的暗纹。
头疼。
物理意义上的疼。
他又向后躺倒，心想，真是受罪啊。可是学姐还在奋斗呢。
齐肆瞥了一眼幸存人数，吓了一跳。
“幸存人数：69”
没道理的，他这是睡了多久？
学姐应该还在奋斗吧。
（直播间）“哦你终于醒了”
“去其他直播间看了一眼，74已经落后版本了”
“我美丽的公主我们已经亡国了”
“公主殿下已经卖身护国很久了”
“公主殿下已经是公爵夫人了”
“叫公爵夫人”
“……已经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不像夫人像战俘……那个血契挺吓人的……”
“我觉得好涩……对不起……”
“我老公怎么都好看不接受反驳”
“74老公帅死我了好吗……你杠就是我对”
“74的老公确实很帅”
“哥哥和74绝配！我说的！”
齐肆冷静地考虑了一下现下的处境。
现在他必须得回到劣族去。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被献祭的公主——虽然本来是栀简学姐——一个被献祭的公主回到族群还会被接纳吗？而现在自己估计在敌对阵营里，怎么跑出去也是一个问题，身上还带着一个像个诅咒的东西……齐肆探了探自己的额头，无奈地笑了笑。
最麻烦的是……
最麻烦的人此时已经推开门，淡淡地看着他。
说实话齐肆现在摸不清他的想法。
“公爵怎么称呼？”
“莱因。”
“……”齐肆想问，你想做什么？但是再想想，是自己不明不白翻墙进了他的后花园——姑且称为后花园——还不明不白和他签订了血契，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质问他。于是他想了想换了个说辞：“你想怎么处置我？”
莱因闻言走到他眼前，拇指按在他的额头上。他戴了手套，手指隔着手套，异样的触感还是让齐肆眨了眨眼。
莱因看着他，只道，“听话。”
双眸沉沉，微微下垂，隐晦而疯狂的恶意与猜忌被理智的水面藏住，又是冷淡与毫不挂心。
他的拇指轻轻擦过齐肆额头上的纹路。
估计是字面意思上的听话。齐肆没有留意莱因的动作，只问道：“这个契约……是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知道血契是什么这件事在莱因面前已经兜不住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问了。
“齐肆。”莱因微微俯身，双眼直接对上齐肆的双眼，洞察一切的侵略性展露无疑，“别对我说谎。”
不待齐肆回答，他又道：“我一旦死去，你也会死。你需要我的鲜血。”
齐肆：……
这不是只能听你的话了吗？既然没有特殊说明，这个契约绝对是单向的。这不就是相当于把命卖给你了吗？也没人告诉我这个世界不能随便咬人啊？
齐哥哥要寄了！
齐肆努力忽略眼前人的压迫感，试探着打商量：“哥哥有没有什么……能消除这个契约的办法？”
闻言，莱因垂下眼眸，手指转而抵住齐肆的脖颈，按住鲜活跳动的血管，神色淡漠得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
“有。”
齐肆一瞬间全身寒毛炸起，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不是在开玩笑。谢陵尽不会，眼前的莱因更不会。
齐肆很快笑着回应：“我想了想还是不太需要……留着这个契约公爵也会比较放心……”
亡灵忏悔室。
由于齐肆这里长时间除了昏迷就是和NPC的对话，这块转播屏幕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倒是有一些女孩子一开始被齐肆的脸吸引过来了，现在看得很起劲。
“小哥哥真的帅。”
“这不是快吓死了……这么吓人的NPC……”
“上一秒还在心平气和地说话下一秒就要你性命，这么阴晴不定的？”
“心平气和？新概念的心平气和。”
“这个小哥哥有点眼熟——哎你还真别说，这个NPC我也有点眼熟。”
“你关注这个小哥哥了？这个小哥哥我印象里是一个主播。”
“可能是。”
“嘶——有点般配。我从这种剑拔弩张里品出了爱情的气息。”
“磕不起来……我对血契要PTSD了。我就是这么死的。”
“我也是……生不如死。磕不起来。”
“咋啦？我刚死的，细说？”
“我是个战俘……六公爵负责处理战俘。他逼我们每一个战俘喝下了一瓶红色的东西。”女孩比划着，耳环随着动作一晃一晃，“一股腥味……感觉就是血。喝下去之后我就开始浑身发热，感觉全身上下有火在烧。后来就……”女孩顿了顿，转头指了指其中一块屏幕继续道：“和那个屏幕中的一样。”
众人朝屏幕看去，只见笼中的人痛苦地不断撞向铁栏，鲜血顺着爬满整张脸。他崩溃地嘶吼一声，痛苦地蜷缩扭曲，手指直接几乎错位变形。
这幅惨状没有丝毫打动笼边的人。穿着礼服的人身形干瘦，饶有趣味地看着，嘴角裂开快意的微笑。他瞪大双眼，干枯的手指捻着一瓶猩红液体：“你要这个吗？”
笼中的困兽目眦欲裂，迫不及待地伸出手。
而后他眼睁睁看着那瓶救命的液体被摔碎。
在愉悦的低笑声中，笼中的人皮肤开始渗出鲜血，很快又全部干涸，留下焦黑的伤痕，仿佛是活生生被炙烤致死。
片刻间，笼中仅剩焦黑的尸体。
“没意思，再抓几个过来吧……低等人就是低等人……”
沈栀简感觉自己快不好了。
她就不应该自己回来。她还不如和齐肆师弟一起勇探敌营。
她以为自己抽到被献祭的公主已经够惨了，没想到齐肆师弟抽到的身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她回到部族之后不出意外地被免去了职位，但好歹命还是保住了。她回到自己家里，没有遇见什么人，她理所应当地认为自己是独居的，毕竟自己这个设定已经是成年的侍卫了。
她理所当然地打算休息一晚。
她睡得不深，深夜被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了。
她原以为是山林蚊虫，没怎么在意。
可奇怪的是这响声越来越大，慢慢贴近了自己。
这不是蚊虫……更像是……有人贴在地面上爬行，衣料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
她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大了眼睛。
她一睁开双眼，就对上一张鲜血淋漓的脸，青白的眼球血丝密布，正直勾勾盯着她。
她头脑空白，直到干瘦的手掐上她的脖子，她才爆发出一声尖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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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坠毁的乌托邦（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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