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莱因除了一句“好”之外没有对他进行任何的重要指示,他得先找个地方安置自己。
基于对“没有拒绝就是默许”这一基本原则的精准把握,齐肆跟着莱因上楼,直到莱因走到一间卧室前。
这是主卧。
主卧应该是哥哥的。那么自己应该……齐肆思考后,自然地选择了就近一间客卧。
或许是空旷,也或许是卧室窗户对着后花园,房间并不闷热。巨木擎天,树枝横生,侵吞蚕食每寸空间,树枝几乎侵吞到宫殿,却又在堪堪触及之处乖巧地停下来,没有给宫殿造成任何困扰。
齐肆眯眯眼,树影打进来,风过便微微侧身,绅士而充满风度地邀请来人。
房间虽然没有什么积尘,但是设施齐整得像是从建成以来没有任何人使用过,没有活人造访的气息。齐肆铺了铺床,心中又是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挂名公爵”的假说。
孑然一身,渐渐地没有任何活气了。
齐肆想不明白这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树枝轻轻一晃,又一晃。
齐肆若有所思地盯着树枝,情不自禁伸出手摆摆:“我来喽。”
做完这个动作又觉得自己蠢到家了,和树枝打招呼是什么说法啊。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滚到床上。
虽然没有访客,但房间的设施确实是无可指摘的完美。齐肆的睫毛颤了颤,把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地想,五星级酒店应该也就这种级别了吧,虽然齐哥哥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还没去过五星级酒店。
他眨眨眼,眼睛便阖上了。
但是齐肆并没有得到一个安生的夜晚。
尖细的绒毛蜻蜓点水一般掠过齐肆的脖颈,微妙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是蚊虫?
齐肆在梦中朦胧地想,后花园植被那么多倒也正常,希望蚊子不要不识好歹,打扰自己睡觉。
他别开脸,把自己埋入被中。
但是这还没完,猝不及防一点冰凉的表面直接贴上了自己的脖子,而后是粗糙的质感,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响,缠上了自己的手腕和腰。
这哪是蚊子?!
齐肆的脖子只差一点就要被缠上,他从睡梦中惊醒,看向自己的身侧。
借着月光,他看到的是径直闯入室中的枝蔓,缠着自己的是巨木的藤条。
这是要把自己扼死?
齐肆往回缩自己的手,枝条仿佛有意识一样感受到齐肆逃脱的意图,忙不迭又在手腕上饶了一圈,直接和齐肆拉锯起来。又是一条藤蔓探入窗中,伸向齐肆的腰。
绅士?
齐肆为自己之前绅士的想法感到荒谬,他是疯了才会觉得这棵树绅士!这是在假装无害捕获猎物还差不多!
齐肆眼看着藤蔓已经快缠死了自己的腰,知道被缠住自己就真的没有办法挣开了,他径直往手腕上的枝条咬去。
齐肆咬紧牙向后扯,生生扯断手腕上的枝条,翻身滚下床。
枝条见缠住的猎物不见了,不依不挠地向他抓来,铺天盖地从窗户涌出。
齐肆见状,转身就往门外跑。
这哪里是没有访客,看这样子在这里过夜的都已经成了树养料了。
齐肆的手腕已经青青紫紫,红肿了一片,他猜自己的腰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动起来就疼得自己龇牙咧嘴。
枝条宛若闻见了血腥味的毒蛇,寸寸迫近猎物脆弱的脖颈,叶片因为兴奋而舒展开来,在夜色下绿如碧玉。
齐肆回头看了一眼,踉踉跄跄夺门而出,紧闭房门。
他弯下腰喘息,不等他缓过气来,就见树枝从门旁缝隙密密麻麻地挤出,向他爬来。
齐肆扶着廊道栏杆,步步往后退去。
天要亡我!
他闭紧双眼,等着枝条把他裹成粽子。
预想中的场景并未发生。
他睁开眼,就见树枝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向前一步,只是谨慎地伸出一根枝条抓住他的脚踝,与刚才那副要将人生吞活剥的样子相比简直可以算上卑微。
齐肆侧目看去,正对的是主卧大门。
这树到了主人身边就不造次了是吧?
齐肆轻轻避开枝条,心想是不是只有进去才能不受骚扰啊。
进去打扰哥哥睡觉是什么后果?但是既然是保镖的话,贴身保护也是极其合理的,对吧。齐肆无奈地想,被发现了就这么说吧,总之我今天晚上不能先死在这个怪物手里。
齐肆想罢,小心翼翼扯开藤蔓,打开门,慢慢探头。
谢天谢地,房间铺着一层地毯,走动不会发出声响。莱因闭着眸休憩,没有被惊醒的迹象。长睫安静地垂着,像是敛了翅膀的蝴蝶。白色长发铺洒在床上,洒了满床月光。
睡美人是不是就是这样呢?
齐肆一瞬间出神地想,睡着的时候安静又易碎,剔透的琉璃一样。
王子见到睡美人就吻上去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啊,对着哥哥想什么呢。齐肆赶忙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耳根子有烧起来的趋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慢腾腾挪进房间,轻轻关上门,把藤蔓挡在门外。
他靠着门坐下,又是一阵剧痛。他咬紧牙不发出声响,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受了伤,腰侧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嘴里一股铁锈味——他猜测是自己咬断枝条时划破了嘴唇。衣服皱皱巴巴,被树枝划开了几个口子,显得狼狈极了。体力消耗得过多,虽然疼,但也不是不能忍,齐肆用手背擦擦嘴角的血,昏昏沉沉有了睡意。
他缓缓眨了一下眼,困意渐渐回流。
闭上眼前隐约听见一点意味不明的轻笑声,淡得几乎没有。
错觉吧,哥哥在睡觉呢。
这里很安全。
昏昏沉沉间,也确实没感觉有什么事发生,就此进入深眠。
莱因淡淡睁开眼,起身走到齐肆面前。
眼前人毫无警觉地睡着,没有一点防备。
黑沉沉的双眼映着齐肆的身影,把每个细节都收入眼中。
莱因的体温低到异常,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上齐肆的嘴角,温热的触感让指尖微微发热,他像是被烫到一般,颤了颤眼睫。
血。
血腥味。
混杂着自己的味道。
莱因眼尾上挑,罕见地带了狎昵的意味。
受伤了。
他看着齐肆,像捕食者审视着自己的猎物。
在皱眉。
他微微抬眼,淡然地想,真可怜。
脏兮兮的,把自己变得狼狈不堪。
待在我身边就好了,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手指稍稍重了力道,正按在齐肆的伤口上,如他所料地,齐肆的眉委屈地皱了起来。
知道吗?哪里都不要去。
他的眼神愈发暗沉起来,浮出被按死的一点病态。
眼前人被这样捉弄,睡得并不安稳,伸手去抓莱茵的手指。
莱因顺从地就势与他双手交握,将指尖探入指缝,十指交扣。
很温暖。甚至于有些灼人。
你属于我,对吗?
所以没关系。
齐肆要是醒着,一定会发现那宛若要吃人一样的枝条此刻正服帖地停在窗外,微弯的植蔓还能看出委屈的意味。
莱因并未回头看,声音清浅,只是轻声道:“吓到他了。”
枝蔓摇晃几下,又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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